第6章
但下一瞬她想起他已不是喻家家主,便挺了挺小胸脯,理直气壮的出声,“怎么,我有说错吗?是你先不要咱们小姐的,如今又死赖在这儿不走,是怎么回事?”
见区区一个奴婢也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喻子怀沉声怒道:“给我滚!”
“你可不是我的主子,凭什么叫我滚?你可要搞清楚,这里可是小姐的娘家,不是喻府,由不得你作威作福,你想作威作福,就回喻府去!”她刻意激他。
小姐不记仇,但她可忘不了当初她和小姐被赶出喻府的屈辱,这口气憋在胸口多时,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正好可以趁机发作,尤其再得知他如今已一无所有,她哪里还会再惧怕他。
被她这般冒犯,喻子怀坐起身,横眉怒视,“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这般撒野?!”
东莲两手叉腰,也没给他好脸色看,“我就是撒野怎么样?我可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已不归喻府所管,何况是你先不要小姐的,我还对你客气什么?你不就是看小姐心软好欺负吗?你要是有种,就别再赖在这儿,影响小姐的名声,咱们小姐这么好的女人,日后定会再嫁个比你更好百倍的人!”
见她这般维护罗晴娘,一口一句的指责他抛弃罗晴娘的事,喻子怀脸色铁青,却也没再出声。
东莲见状,得理不饶人的继续嘲讽道:“咱们小姐多好的人哪,好白菜却让猪给吃了,真是白白糟蹋!”
喻子怀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够了,我走就是!”说完,他阴沉着脸走出房间。
外头小厅里,罗晴娘见他突然从后头的房里出来,一语不发的径自朝外走去,不解的出声问:“子怀哥,你要上哪去?”
他脚步略微停顿了下,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我走了。”
罗晴娘很纳闷他怎么会突然说要走,若是先前不知他的情况倒也罢了,如今得知,她有些不放心,便上前劝留,“天色已晚,要走不如明曰再说。”
他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越过门槛大步离去。
东莲没骂错他,他确实是仗着她心软,才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现在被东莲这一骂,他实在没脸再留下来,是他负她在先,她不欠他什么,却在他落难时蒙她相救收留,她待他已是仁至义尽,他不能再拖累她。
罗晴娘想再挽留,跟在后头出来的东莲却着她说道:“小姐,既然怀爷想走,就让他去吧。”
罗晴娘回头质问她,“东莲,你是不是跟子怀哥说了什么?”兄长的房间在后头,因此她没听见两人谈话的声音。
东莲一脸无辜,“您不让我跟怀爷提喻家的事,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提,八成是怀爷觉得愧对于您,不想继续留在这儿妨碍您的名节,这才想走的。”
“要走也不该是这时候啊。”罗晴娘扳开东莲的手,决定去将他追回来。
但出去时已瞧不见喻子怀的身影,冬日天色黑得早,外头已是一片昏暗,罗晴娘只好回去拿了盏灯笼出来,四下找人。
东莲无奈,只得陪着她一块去找。
第3章(1)
罗家前几年在女儿的帮扶下,买下几块良田,也建了两座新屋,日子比起以前要好过不少。
红日西沉、雁雀归巢,罗长泰与罗长明兄弟俩刚从田里回来,遇见前头来了个人,由于天色昏暗朦胧,一时也瞧不清对方的模样,直至走近时才看清楚。
罗长明认出他,出声叫道:“子怀,怎么是你?”他已听说妹妹昨晚带回前妹婿的事,娘让他们兄弟俩明早过去瞧瞧,没想到先在这儿遇上了。
喻子怀并没有搭理两人,径自和他们错身而过,往村外走去。
以前在尚未发家前,喻家便是落居在隔壁的另一个村落,后来他事业有成,举家搬进城里,不过祖宅仍留了下来,他打算先回祖宅待一晚,再想日后的去处。
罗长泰沉声叫住他,“慢着!”他比喻子怀年长五岁,生了一张方正的脸,为人老实,平时寡言沉默,鲜少发脾气,然而一旦动怒,就连他那泼辣的妻子也会吓住,不敢再多言,此时他那张方正的脸上正流露出一股怒气。
喻子怀脚步略顿,回头看向他,“大舅子有何事?”
“你对晴娘做出那种事,还有脸叫我大舅子,你这声大舅子我可消受不起!”
罗长泰张口怒斥,接着质问他,“你说,咱们晴娘哪里不好?你竟不要她!”他是个老实人,即使动怒也拙于言词。
先前妹妹被喻家赶回来时,他没能力帮妹妹去向喻家讨公道,心中一直有愧,尤其想到当年若非是为了要筹措他迎亲的聘礼,爹娘也不会将妹妹卖到喻家去,因此更觉得对不起妹妹,正巧在这里遇上喻子怀,他这口气忍不住便朝他发泄出来,决心要为妹妹讨个说法。
罗长明比兄长会说话些,见自家大哥指责喻子怀,也帮腔骂他,“就是呀,咱们晴娘那么好的姑娘,八岁就进了你们喻家,任劳任怨的服侍你爹娘,结果你有了新人就抛弃一同患难过的糟糠之妻,你还是人吗你?”
喻子怀被两人交相指责,没有辩解,只沉着脸说道:“这事是我对不起她。”
罗长泰替妹妹抱不平,“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晴娘这阵子所受的委屈吗?你可知道她被你们喻家赶回来,受了多少人的冷嘲热讽,人人都说定是她不守妇道,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才会被喻家给休了!”
“我没休她,我当初与她是和离。”喻子怀试图解释。
“那有何差别,她都是被你们喻家给赶了出来,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被休的下堂妻,名声都没了。”提起这事,罗长泰愤怒得面红耳赤。
见兄长这般斥骂喻子怀,罗长明也不落人后,“没错,咱们晴娘这阵子受不了村子里那些闲言碎语,平时连门都不愿意出了,镇日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以泪洗面、夜夜啼哭,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
他说完这话,发现自家大哥和喻子怀都以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镇日以泪洗面?瘦得不成人形?喻子怀忍不壮疑他说的人是罗晴娘吗,他才甫离开罗晴娘那里,可不觉得她消瘦得不成人形,且从她温静淡雅的神情中,他也看不出她夜夜啼哭、以泪洗面的模样。
反倒从她与东莲的谈话中,觉得她性情豁达淡然、心胸开阔、通达事理,是个难得一见的灵慧姑娘。
这样的她,他先前竟丝毫不知,反倒以为岑云虹那副知书达礼、大家闺秀的模样,才是聪慧得体,能配得上他的女子。
结果证明他是瞎了眼迷了心,才会瞧上那样的女子!
罗长泰不知道妹妹是否夜夜啼哭,但他至少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消瘦得不成人形,这阵子脸蛋比起刚回来时还略略丰腴了些。
须臾,罗长明也发觉自个儿似乎说错了话,方才他说着说着便掰扯起来,想把妹妹说得更凄惨些,好让喻子怀感到内疚,这会儿他试着把话给圆过去。
“总之,晴娘回来后郁郁寡欢、愁眉不展,这一切全是拜你所赐,我好好一个妹妹嫁给你,你没能善待她,还为了个女人休离了她,你说你对得起她吗?”
“没错,是我负了她。”喻子怀坦承,也不去纠正休离跟和离的问题了。
罗长明骂上瘾了,还想再说什么,罗长泰拦住他,“你承认是你对不起晴娘?”
“那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但如今他纵使后悔,也无法补偿她所遭受的伤害。
见他认错,罗长明连忙追问:“口说有何用,你打算用啥来弥补咱们?”同老实的兄长不同,他心眼较多,盘算着是不是能趁这机会从他那里捞来一笔银子。喻家可是兰河城的首富,坐拥好几座矿山,跟他讨要千两银子应当不成问题。
有了银子,他们一家子便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也不用再每日辛苦下田种庄稼,可以雇人来替他们耕种,还可以买几个佣人回来服侍他们一家子。这么一想,他两眼发亮,仿佛盯着金鸡母一般,两只眼睛牢牢的盯着喻子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