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啊,可是回去又要挨骂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思儿立马护到楚意宁身边,紧盯着已经奔至亭子前方的三人三骑。
黑衣劲装的三名男子同时翻身下马,看着立于村子口,上面写着“张家村”的木板。
“思儿,他们不是贼。”盯着人家不放,人家还能对她们视而不见吗?
思儿连忙将视线收回来,低声提醒,“小姐,他们身上有杀气。”
楚意宁目光一沉。
思儿原是生活在靠近南楚的陈家村,以种植草药为生。当时南楚与大周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南楚物资缺乏,便盯上陈家村的草药,一夜,派军潜入陈家村,陈家村瞬间血流成河。村子有几名孩子被大人藏起来,顺利逃过一劫,却从此颠沛流离。
他们一路行乞北走,想寻栖身之处,却发现普天之下竟无处容身,后来他们之中最小且是唯一的女娃儿——思儿病了,求到岐县最大的医馆,不过没有银子,连医馆的门都进不去,正好遇见送药材去医馆的她,于是她出手相救,思儿不但成了她在大周的第一个病人,最后还和几位“哥哥”留下来跟着她。
总之,行乞的岁月让思儿练出一双火眼金睛,能够准确捕捉对方身上的气息,即使对方藏得很深。就像现在,她能看出这三个人武功不错,气质也很不错,应该出身很好,尤其领头那一位,高傲得不可一世……当然,她也看得出杀气。
“视而不见。”楚意宁再度低头看邸报。
思儿很想跟小姐一样潇洒,可是一见到三名男子系好马儿,只有一名步行进入张家村,其他两位转身往亭子而来,不自觉就绷紧神经。
周璇尹完全无视于亭子里的一主一仆,待周峻在石椅上铺了皮毛,他坐下来,发现坐着的女子在看邸报时,这才让他正眼看过去。
楚意宁抬头看向扬起眉的他,再看着他屁股下面的皮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出门在外,派头摆得如此大,有必要吗?
周璇尹抬起下巴,一副“大爷我就是喜欢,不行吗”的模样。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在说: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不过,周璇尹显然还是不满意,继续用眼神控诉她:没见识的丫头!
楚意宁不服输地再用眼神回他:是啊,我就是没见识,与你何干?
虽然两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可是烟硝味弥漫,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目光不时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此时,一辆牛车好像发疯似地冲过来,还未到亭子,就见牛车上的人挥手道:“楚大夫,我娘一早突然昏倒,不醒人事。”
“思儿,我们走。”楚意宁收起邸报站起身,快步出了亭子。
思儿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药箱跟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跳上牛车,转眼之间,牛车已经从来时的路上消失在八角亭能见的视线外。
周璇尹怔了许久,终于挤出声音,“那个村姑竟然是个大夫!”
村姑?!周峻眼角跳了一下,人家明明貌若天仙,怎么会是村姑。“应该是借医行骗的铃医吧。”
铃医的医术大多来自师傅口授,每每有独到之处,当然,其中混杂几个略懂皮毛便借医行骗的人实属难免。周峻当然不会多嘴跟主子争辩铃医的问题,主子岂会不知?无论铃医还是御医,在主子看来都一样,主子只是没想到那位姑娘有本事……主子性格是别扭了点,可是单凭一眼就将人家贬得如此卑微,这是不曾有过的。
“没错,那个村姑绝对是个骗子!”
主子真的太反常了,周峻不自觉就脱口开了一句玩笑,“主子看上她了吗?”
周璇尹冷眼一扫,周峻缩了一下脖子,做了一个将嘴巴缝合起来的动作。
顿了一下,周璇尹忍无可忍地问:“本大爷看起来如何?”
“主子一如往常地尊贵迷人。”这是实话,不过主子实在太小气了,总是不愿意给人家一个正眼,更别说笑一个了。
“那个村姑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看本大爷,她眼睛瞎了吗?”
主子是不是太在意那位姑娘了?“乡下丫头看不懂主子的尊贵迷人。”
“是吗?”
“乡下丫头不值得主子计较。”
“这倒是。”周璇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村姑一个,竟敢对他不屑……虽然她有眼无珠,看不出来他身分尊贵,但是,他从头到脚都比她尊贵好吗!
周峻默默祈求老天爷让周岭赶紧回来,要不,他真担心主子越想越气,最后恼羞成怒,直接下达命令将那位村姑找出来教导一番。
念头一转,周岭真的回来了。
“主子,我找到成国公府的庄子了。”
周璇尹终于将那女子逐出脑海,“见到人了?”
“没有,门户关得很紧,我又不能曝露身分,便不敢上门惊扰。”
“左邻右舍如何说?”
“我一提到成国公府的姑娘,众人纷纷闭口,若非有几个野孩子贪图我手上的铜钱,将位置告诉我,我还真找不到成国公府的庄子。”略微一顿,周岭忍不住想要骂人,“成国公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将女儿送到如此偏僻的庄子。”
周璇尹微皱着眉,“夜里再来打探好了。”
“我也以为如此更好,说不定夜里可以看得更仔细。”
是啊,夜里总能将人逼出原形,关起门来,再丑陋的事也不稀奇,不过,他可不愿意未过门的妻子粗鄙不堪。虽然圣旨也不能逼他成亲,可他的亲事已将京城搞得乌烟瘴气,这一次若是再不成,母后肯定日日缠着他哭天喊地。总之,成国公府这位姑娘只要不是不堪入目,至少他可以勉为其难将人娶回去,而她能否坐稳英亲王妃的位置,这就与他无关了。
打开门,探头看一眼,没有,再缩回来,关上门——采儿不记得这么做是第几次了,不过一个时辰,她觉得自个儿已经老了好几岁……这是什么道理呢?她不懂,总之,小姐就是这么说的。
见状,方嬷嬷忍不住嘀咕,“不是教你盯紧小姐吗?这几日京里就会派人过来接小姐,可不能让京里的人知道小姐不但拜师习医,还四处行医。”
采儿没好气地撇嘴道:“说要来接人,可是过了十日还没见到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来。”
方嬷嬷皱起眉头,“不可胡言乱语,应该是有什么事担搁了。”
采儿轻哼了一声,“这担搁得也未免太久了吧。”还好小姐不当一回事,说等京里的人来了再收拾箱笼,要不,早早收拾东西等着人家来接,却迟迟等不到人,看起来真是笨死了——小姐的道理听起来很怪,但是深得她心。
“小姐心胸宽厚,不拘小节,可成国公府里各个都有好几个心眼,你去了那儿可不能再逞口舌之快。”
“我娘早就唠叨过了,嬷嬷就饶了我吧。”采儿做了一个鬼脸。
采儿的娘如娘原是成国公夫人的大丫鬟,后来离开国公府嫁人,生下了女儿采儿。当时,成国公夫人正为刚出生的女儿寻找奶娘,得知如娘日子不好过,便找上她,甚至还同意她将女儿养在身边。三个月后,一位高人路过成国公府时巧遇成国公,受邀进府为国公府的子嗣算命,没想到国公爷的嫡女被高人断言活不过十岁。成国公原就重男轻女,当然不愿意花银子养个毫无价值的闺女,便要求妻子将孩子送到岐县的庄子。成国公夫人原想跟着女儿来岐县,可是放不下三岁的儿子,最后只能将女儿托给自个儿的奶娘,同时请求如娘一家人跟过来照顾女儿。
“我也是担心,不知道府里会派谁过来接小姐,小姐好不容易可以回京,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方嬷嬷忧心道。
十岁那一年,小姐不小心掉落河里,病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彷佛真的应了高人所言,谁知,三个月后小姐奇迹似地好了。不过,因为夫人病了,自顾不暇,而国公爷好像忘了小姐似的,根本没有派人来接小姐回去的意思,要不是这次皇上下旨赐婚,小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