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杨柳儿懊恼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杨杏儿虽然不知小妹为何自责,紧紧抱了她不敢松手。
许是听到吵闹声,吴金铃呻吟一声醒了过来,母性的本能引得她立刻伸手摸上了肚腹,酸痛之意骤然袭来,顿时想起先前的祸事,“呜呜,我的孩儿……掌柜的,掌柜的在哪?”
挣扎着爬起,作势就要下地。
许是动静太大,程大妮也被吵醒了,跟着哭喊起来,“老四,老四去告官了,这可怎么办?”
杨杏儿不敢松开杨柳儿,又要安慰程大妮和吴金铃,急得满头是汗。
自觉是自己带来了祸事,才让杨家遭遇变故,杨柳儿心里正烦躁着,听得吵闹声,也顾不得什么辈分,高声喝斥道:“都闭嘴,哭什么哭!”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尖利,震得吴金铃和程大妮猛然噤了声,惊慌的瞪圆了眼睛。
因着辈分关系,杨柳儿不好再喝斥,只得耐着脾气安慰道:“四婶,四叔跟去府城告状,就是挨板子也是我阿爹顶着,四叔不会有事。再说我二哥和连大哥还有魏大哥都会赶过去,说不定过几日就都平安回来了。”
说完,她又转向自家嫂子,脸上添了三分恼意,“嫂子,你是我们杨家的长媳,今日失了孩儿,以后又不是不能再生,如今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大哥在狱里,阿爹和二哥又在府城打官司,家里只有我和阿姊,你若是有个好歹,我们还指望谁去?”
听到这番话,吴金铃羞愧的低了头,枉她平日自诩爽利,这会居然连十四岁的小姑都不如。
而杨杏儿听小妹说的狠厉,赶紧打着圆场,“嫂子也一时伤心糊涂了,你也别多说了。嫂子先安心静养,大哥很快就能回来了。”
一直不好说话的程大娘,也是开口附和,“就是、就是,柳丫头和杏丫头说的对,家里越是有事的时候越得稳稳当当,千万不能着急,帮不上忙还拖后腿就坏事了。”
家里唯一的老人开口了,程大妮和吴金铃只得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躺了下来,任凭心里再惦记,也不敢再掉眼泪。
杨柳儿谢过程大娘,托付她留在屋里照料,就拉着姊姊去做饭煎药。
程大妮还罢了,不过是惊吓过度,歇息一会就好,吴金铃小产却是要喝药补养,否则留下病根就坏事了。
与此同时,陈大舅、陈二舅一得了消息,不敢告诉自家老娘,只借口城里有活计,带了自家儿子就疯跑来杨家,本以为杨家不知如何混乱呢,没想到进门却是静悄悄一片。
大外甥媳妇儿在养病,外甥女们照管着家里,虽然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但还没失了清明,两人见状,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杨柳儿见到两位舅舅赶来也是欢喜,赶紧嘱咐几个表兄帮忙守着庄园的大门,一来防备钟家人再有什么下作手段,二来就是防备有人趁火打劫,比如杨家老宅!
陈大舅、陈二舅本还觉得外甥女有些小题大做,可是不等太阳落山,杨老太太就真带着杨老大杀到了。
娘俩还没到门口就开始干嚎,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们这架势,还以为杨家男人死得一个不剩了。
陈家几个表兄得了表妹的嘱咐,又知道杨家底细,死活拦住木门,不肯放杨老太太母子进去。
杨老太太大怒,立刻大骂陈家不安好心,想要趁乱谋夺杨家家产。
柳树沟众多村人听到吵闹,又自觉受了杨家恩惠,纷纷赶来劝阻,奈何杨老太太撒泼打闹是把好手,几句话就把众人也变成了觊觎杨家的豺狼虎豹。
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接喊了两个后生去牛头村请了杨六爷过来,这才连骂带喝斥的把杨老太太母子撵了回去,毕竟杨山一家已经出宗,就是退一万步说,杨山一家当真有事,家财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只是杨山一家归他们一家,杨田一家可没有“出宗”这样的绝好挡箭牌,就算他们夫妻依附三哥一家过日子,但杨老太太却是正经婆婆,冲进家门骂两句,顺道翻箱倒柜一下,是谁想拦都拦不住的。
但到底是程大娘人老成精,生怕闺女一生气再伤了肚里的孩子,直接把闺女扶去杨家庄园,反正家里那点存银都装罐子埋地下了,嫁妆箱子也上了锁,别的破烂东西,杨老太太想拿就拿去吧,闺女越吃亏,女婿回来才更愧疚,以后也更疼媳妇。
杨柳儿接了程大娘母女进门,又要同里正等人郑重道谢,里正却是连连摆手,转而又从村人里挑了十几个年轻壮实的,分了两拨日夜轮换,帮着杨家守门,预备有事时能搭把手。
杨柳儿很是承情,当即就说杨家负责饭食。众人先是不肯,最后半推半就也就应下了。
于是,杨柳儿姊妹白日里杀鸡宰猪招待村人和陈家舅舅、表兄,晚上开导嫂子婶子,虽然疲惫万分,倒分了许多心神,日子也不那么难捱。
最重要的是魏春那里不断让人送消息回来,今日说县衙监牢里打点的好,杨志半点没遭罪,明日又说在府城同杨诚会合了,都是平安无恙。就是家安也送了信来,说连强回皇都搬救兵,有连老爷子出面,保管杨山平安无事。
然而杨柳儿心知这些消息多半是报喜不报忧,但依旧笑嘻嘻的讲给家里人听,至于转过身她如何焦虑的吃睡不香就不提了。
第二十七章池鱼之殃(1)
这样的日子熬了半个月,这日上午,当值的几个村人隔着木门正和陈家表兄闲话,赞起杨家大方,昨日的红烧肉就着白面馒头实在太香了,继而又猜测着午饭又有什么好菜。说的热闹的时候,冷不防有马车进了村,一到杨家庄园门前就跳下三四个衙役,最后居然扶了杨志出来。
陈家表兄慌忙进去报信,杨柳儿、杨杏儿正忙着做饭,一听到杨志回来了,顾不得灶间还烧着火,急跑出去抱住大哥就哭了起来。
吴金铃还在炕上躺着,许是心有灵犀,听到前院有动静也跟着跑了出去,看到多日不见的丈夫,连忙挤到杨志跟前也是抓了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好不容易回到家,杨志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连忙低声安抚媳妇和妹妹们。
一家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杨柳儿却是先回过神来,立即猜到钟家终于服了软,第一个收了眼泪瞪向站在马车旁的倒楣蛋。
于师爷一脸尴尬,眼见杨家的小女儿目光灼灼地望过来,烧得他暗自咬牙。
本以为杨家是个软柿子,哪里想得到他是一口咬到了石头,不说这次钟少爷要倒楣,怕是皇都都要掀起惊涛骇浪,而他这拍马屁的狗腿子说不定要第一个被扔出去抵罪,真是想想就冤枉,可如今别的都管不了,他只能先把杨家人安抚好,到时候许是能破财免灾。
这般想着,他硬挤了一脸的笑凑到跟前同杨志拱手行礼,“杨掌柜,这次的事实在是个误会,都怪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瞎了狗眼,您可千万别怪罪。我们老爷说了,日后定然亲自上门赔罪。如今正是秋收,耽搁不得,您看是不是派人早些把杨老爷他们请回来,状子也撤了,毕竟是山水乡亲,以后还要常来常往呢。”
他这话说的好听,可惜别说杨家人,就是柳树沟村人都是撇嘴不屑。抓了人家扔监狱里受苦,最后轻飘飘一句误会就打发了,真是嘴皮子一碰,太过轻松容易了。
杨志担惊受怕这么久,即便有魏春上下打点,总也不能宽心,这会一到家门口就有些撑不住了,他也不耐烦同于师爷多说,含糊应了两句就把人打发了。
杨柳儿见马车走得没影了,赶紧让陈家表兄去连家大宅找家安,托他把杨志出狱的消息送到府城。如今两边消息不灵通,她也不知道上告的事进展如何,只能让二哥他们自己见机行事了,不过她猜测应是自家占了上风吧,这般想着,她也稍稍放了心,放大哥嫂子说私房话,转身进屋,继续张罗众人的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