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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所谓同僚

    翌日,吃过早饭季星阑收拾了一番,准备前往武昭,雨一夜未停,淅淅沥沥的积满了一地的水,帐外停了两辆马车,一辆看起来稍微华贵精致,一辆看起来有些普通,季星阑想都不想抬腿便往那顶精致的方向走去。

    慢慢走近,季星阑欣喜地发现谢青竟站在马车旁边,看样子好像是在等她们,加快了步伐,她来到了马车旁,抖了抖衣服冲着里面叫道,“王爷也和本相一同前去吗?”

    萧陌夜掀帘的动作一顿,手握拳状,面色阴寒地对外面的谢青命令道,“我们走。”

    “哎——等等本相啊!”马车飞快地蹿了出去,季星阑上车的动作就这样卡在了半空中,她愣愣地看着溅到衣袍上了泥花,脑子跟不上变故,这是怎么了?广安王早饭没吃饱吗?

    阿度举着伞对天翻了个白眼,她家师父什么都好就是不靠谱!

    没办法,豪华车座被萧土匪给霸占了,季星阑只得一边腹诽一边向后边马车走去,等屁股挨上硬榻之后,她才猛然想起昨天夜晚和广安王约好一起去来着。

    大约行驶了两个时辰,他们一行人才到达武昭县县府,此次行动属于突然袭击,所以等张乃岳慌忙赶来接驾时,已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下官武昭县县丞张乃岳参见丞相,不知丞相驾临,下官未能及时接驾,还请恕罪。”武昭县县丞张乃岳已年至四十,国字脸,体型偏胖,他行礼的动作严谨庄重,语气诚恳,不卑不亢的,很难看出一丝疑态。

    视线瞟向他下摆的衣角,那里沾染了许多沙泥,看颜色应是刚染上不久,季星阑勾了勾唇角,“看张大人的来势,应是河道方向,张大人真是心系百姓,不辞劳苦啊。”

    话锋一转,她又犀利地道,“张大人既如此关切百姓,又为何调离人手,以致治患工程未能及时完成,徒增伤亡?张大人,你的胆子可不小啊!”

    张乃岳脸色一白,这件事他明明下了命令严防密守,丞相他们怎么会知道?如此兴师问罪,莫非那件事……他不敢往下想去,趴着身子请罪道,“下官惶恐,实是下官觉得邻县受灾情况要比本县严重,未想此举竟耽误进度,以造此祸,下官该死。”

    季星阑被这话给气笑了,“呵,如此本相还得夸赞张大人友爱邦邻了?”

    “下官不敢。”

    视线越过她身后,季星阑冷了声音道,“还有什么是你张大人做不出来的?私吞粮饷,结交匪寇,张乃岳你可知罪?”

    张乃岳一惊,抬头叫冤道,“不知丞相何出此言,下官担任无昭县县丞十年,兢兢业业,恪守本心,从未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丞相明察。”

    他字字肺腑,感情丰富,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兢兢业业,恪守本心,那么张大人,你来告诉本王这些都是什么?”

    张乃岳身子一震,广安王?那阎王怎么来了?

    原来,为了不打草惊蛇,甚至可以说是攻其不备,在进城门之时,萧陌夜便带着谢青直捣河道,而季星阑等人则奔向县衙迷惑众人。

    这一招的确太突然,突然到张乃岳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他本能地往后转身,映入眼帘的是萧陌夜那一脸肃杀的神情,以及他身后那几箱包裹着泥沙的金银珠宝。

    “这……不知王爷是何用意”很快,张乃岳便反应了过来,他努力地镇住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茫然与无辜。

    萧陌夜冷冷一笑,“张大人可别告诉本王,你竟不知,城外的河道里埋藏着大量的金银珠宝?”

    “微臣虽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样说,但微臣的确不知,还请王爷明鉴。”张乃岳完全装傻,他笃定这件事萧陌夜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可是,他估错了对象,因为战响三国的战神广安王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萧陌夜单手摩挲着腰间的佩剑,他盯着下方低伏的头颅,眸子骤寒,拇指微动,一道剑光闪过,几乎就在眨眼间,张乃岳的脖颈上出现一道裂口,血逐渐地渗出,越来越快,快到他的神情只能定格到不敢相信。

    “本王虽一向不排斥装傻充愣的人,可不巧,你的表现太令人恶心。”

    变化就在那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萧陌夜竟连声招呼都不打,说动手就动手,虽然此人其罪可诛,但也得讲究个程序办事,如此行为只能说一句:广安王太任性了!

    尤其是阿度,所受惊吓不小,别看平时杀鸡挺麻溜的,轮到观看杀人场面,她还是怂得不行,联想到上次广安王说她缺乏锻炼的神情与语气,再看看其刀下还慢慢滴落的殷血,她不由得佩服师父那谜一样的审美。

    收回佩剑,萧陌夜对下面的人吩咐道,“把他的头颅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是。”

    军人武风啊,季星阑暗自叹息,此举虽有震慑之效但也未免会落忍口实,秉着同僚之情,互相关爱,她清了清嗓子,肃声道,“张乃岳身为武昭县父母官,享朝廷俸禄,然私扣粮饷勾结匪寇扰乱朝纲,死罪难逃,本相奉皇上之命主管赈灾事宜,当有先斩后奏之责,张乃岳已死,九族株连难免,武昭县令由本县布政司都事暂任,信任县令则由本相上书皇上后,再行定夺。”

    “下官遵命。”

    回去的路上,季星阑以政事商议为借口,趁机蹭上了广安王的马车。

    马车内,萧陌夜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军务,对来人,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当她是空气。

    季星阑也不介意,打量了四周一眼便一屁股坐在了侧边,喝茶,吃点心,毫不客气。

    五杯茶下肚,混合着嘎嘣作响的咀嚼声,萧陌夜终于静不住了,他放下折子,视线转到侧边的女人,冷嘲道,“本王终于找到一样比丞相的长相还不如的东西。”

    而当事人季星阑看起来毫不在意,她吞下手中最后一块点心,抹了抹嘴道,“所以,这便是本相的不同之处。”

    “伶牙俐齿。”

    “所谓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不知王爷可否满意?”

    “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于才谓之君子,才胜于德谓之小人,丞相认为自己是哪一种?”萧陌夜也不甘落后,反驳道。

    季星阑嫣然一笑,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居视其所亲。”

    这个回答太过精辟,自认为口才不输于兵法的萧陌夜难得被反了一军,看着眼前那个言笑晏晏,眸光狡黠的女子,他有些恍了神。

    纤衣素裹,朱唇皓齿,微微一笑,那份飞扬于眉眼间的自信与聪慧惊艳的直叫人移不开眼。

    有句话他说错了,相貌清丽的她其实有着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神采。

    虚咳两声,萧陌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眸子,他端起一杯茶,递在唇边,“丞相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说道正事,季星阑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端正道,“张乃岳一事,王爷此举虽震慑人心,但是不是有些鲁莽?”

    听闻,萧陌夜凝眉道,“丞相这是在怪本王抢了你的风头?”

    季星阑神情却变的严肃,“王爷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我都知道私扣粮饷,勾结乱匪,此为大罪,但也得押送入京交由刑部处理,而王爷你呢,一剑下去,是否有些不妥。”

    “哦,原来丞相是在担心本王。”

    这话说的就有些暧昧了,原先车内还硝烟弥漫的的气氛,瞬间就变得不同了。

    而这话调戏也就算了,偏偏萧陌夜说的时候端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季星阑被呛住了气,连着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来脸色泛红道,“同僚之间,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何况王爷和本相都是为朝廷办事,王爷不必记挂在心。”

    萧陌夜点点头,一副你不必多说,我都懂的表情。

    “一个七品县令而已,本王剑下亡魂不计其数,他算个什么东西,再者而言,我西越最不缺的便是县令,所以丞相的担心是多余的。”

    此话虽狂妄但说的也是实情,他萧陌夜战功赫赫不仅是西越的将军,更是当今天子的胞弟,以广安王的身份别说是处理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就算是往大了动,只要不丧国,凭皇上对其宠爱,也不会说什么。

    是她行事太多谨慎了。

    “不过,看到丞相为此担忧本王,本王甚是觉得张乃岳没有白杀。”萧陌夜屈身凑到她耳边,压低着嗓音道。

    季星阑浑身一麻,她撇过发烫的脸蛋,胡乱地抓起桌上的茶杯连灌几口,才压抑住不断翻涌的情绪。

    一旁的萧陌夜勾起了唇角,眸子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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