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样是云家嫡女,云惜月受到的关注便不如云傲月,她得到的那一份通常是“顺便”给的,有时还没有,好多给她的东西都是次品,令贺氏恨得牙痒痒的,暗暗决定要把挡住她儿女光芒的云傲月打发出去,不然她的孩子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堆黯淡无光的灰渣。
“才不会呢!祖母会夸我懂事,说我是大姑娘了,她很欣慰。”祖母担心她爱胡闹,没定性,总使小性子,如果她乖顺不闹事了,祖母作梦也会笑醒。
“这般自夸好吗?我瞧瞧脸红了没。”看着她眯着眼睛笑的模样,齐亚林想起她小时候最爱眯眸讨糖吃,往往笑得一脸天真。
果然没变,还是一模一样,眼儿眯眯,好似那春风都跑到她面上,看不到一丝烦闷,只有无忧。
“哼,才不脸红呢!齐家哥哥取笑人家,人家专程给你送药来,再欺负我就不给你药,让你多痛几天。”她假装生气,再乐陶陶地取出自制的药粉招摇。
到底是谁欺负谁?我才是苦主吧!齐亚林哭笑不得想着。他问道:“什么药,你上哪买来的?你年纪不小了,别轻易外出,真的要出门也要多带点人,不要和下人走散。”
以往每当他这么叨念着,云傲月总会不耐烦的挥手要他少管闲事,可这一次他发现她居然不顶嘴了,还笑咪咪的乖乖听训,好像他说的是什么了不起的金科玉律,让他怪不习惯的。
孩子太乖,父母担忧太安分以后会吃亏;孩子皮得不像话,父母担心他日后不成器,齐亚林此时便是这种心态。
“什么买的,那是我熬夜没睡弄的,你瞧我眼眶四周都黑了!这一瓶是‘金黄散’,有清热、解毒、消肿、排脓、去腐等作用,我用大黄、黄柏、姜黄、白芷各五钱,南星、陈皮、苍术、川朴、甘草两钱,天花粉十钱共同研末,可用葱汁、麻油、酒、银花露、菊花叶等捣汁调匀成膏状涂敷……
“另外这一瓶是‘生肌散’,生肌收口用,我用制炉甘石五钱、滴乳石三钱、滑石一两、血竭三钱、朱砂一钱、冰片一分,研磨得很细很细,你直接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白布覆上……”一谈到炮制药材,她总是不自觉地停不下来,老太医对她的好让她始终无法忘怀。
她昨天一回去就令人去准备药材,还好府中向来没人干涉她,她才能顺利地拿到药材开始制药。
“等一下,小月儿,你长在深闺,怎么会对药理知之甚详?”几乎是信口捻来,半点不停顿。
她一僵,干笑着,“我……呃,看书。”
他露出怀疑的神色,“你那里有药理的书册?”胸无大志的小月儿一心要当官夫人,怎会有心向学,她屋里顶多几本闲情小书。
“我作梦梦到的不成,反正我给了你,你就得用,你要不用,我每天都来烦你。”一说完,她心虚地溜走。以他的聪明才智岂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若他再追问下去,她很可能穿帮,只好赶紧开溜,反正她的性子本来就被他们宠得无法无天,这样走人也不奇怪。
第3章(1)
“请人看过了?”真的能用吗?
齐亚林不确定。
“是的,看过了。”李新恭恭敬敬地送上两瓶巴掌大的青色瓷瓶,里面的药粉是满的。
“对方怎么说?”肯定有诈吧!
李新一脸不解,“对方先是拒绝,但是闻了闻,再以指抹了一些涂抹,观察片刻后立即脸色一变,连忙请出铺子里的大药师察看。小的走了三间铺子,他们都回答说这两瓶皆是好药,他们没见过比这更好的创伤药,还捉着小的不放,逼问小的药是谁做的,愿用双倍价钱购买。”
他差点挣不开,幸好他个子小,身子滑溜,七扭八扭的挣开鹰爪似的手便逃难似的赶紧逃出铺子,免得被扣留。
闻言,坐得端正的齐亚林笔下一歪,撇了一条浓黑的痕迹。他蹙眉,“你说什么,药铺里的药师说是难得一见的好药?”怎么可能,到底是哪里弄错了?连书都懒得翻的丫头能制出比药师更好的药,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的,少爷,从铺子后头走出来的大药师原本还很不耐烦地叫小的少来闹事,他们不收来路不明的药,还是小的给他三两银子请他看看药的好坏,他才慢吞吞的验药……
“可是他一嗅到药味,再看到药的色泽,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两眼发亮,态度天翻地覆,把小的吓得心惊胆颤,要不是小的机灵,这两瓶药就被抢走了。”还好他手快。
齐亚林低喃着。“看来真的是好药……”
他收到药后不放心,才会找人瞧瞧,免得又被那个装乖的丫头整治,白受一次冤枉罪,没想到竟验出内有乾坤。
一个足不出户,尚未满十四的小姑娘上哪学得调药手法?就算是买的,她又有何本事买来各药铺争相想要的好药?
我作梦梦到的不成……蓦地,这句话无预警地从脑中跳出,齐亚林在心里琢磨着,真的是作梦梦到的吗?
自从她落水生了场小病,一病醒来后就有些许的……转性吧!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人还是那个人,眼神、表情、语气全无不同,却感觉她彷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彷佛是看到十几年后的她,懂事了,也懂得好坏,不再是非不分的胡搅蛮缠,要这要那的不安分,让所有人被她搞得晕头转向,闹得他都想胖揍她一顿,看她还能不能使劲折腾。
“少爷,要不小的帮您上药,试试药性是否真如药师说得那般好。”云家找的冯大夫是个酒坛子,喝酒喝得凶,看诊看得马马虎虎,他开给少爷的药抹了几回还不见成效。
齐亚林想了一下,便把手中的金黄散交给李新,转身褪下衣衫,“试一回,省得那丫头回头又跟我闹。”
“少爷,您也太宠小姐了,想想她之前都干过什么事呀!死人都会被她气活,您得掂量掂量,防着点,谁晓得她一会儿又给您上什么眼药,让老夫人再打您一顿。”李新一边上药,一边为自家少爷抱不平。主子挨罚,他这下人也得不到好处,同样要受罪。
宠吗?他不觉得,要不然云娘姑姑死后那几年,她就不会和他离心了,是他做得还不够好。他见了李新的动作,失笑道:“你正用她给的药为我上药,你好意思边用她的药边说她的坏话?”
李新表情很纠结,既忿然又有一些难以接受,哼道:“药好就用,与人无关,咱们不跟身子过不去。”
这一听,齐亚林被逗乐了,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是不该和身子过不去,你好好的上药。”
少爷好像十分赞同他的话,可是他的语气让他的手莫名抖了一下,洒掉了一些药粉,让他心里很不安,七上八下,讷讷道:“少爷,是不是小的说错了……做人不该忘恩负义,人家对我们好,我们转眼就把人家丢过墙。”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还有救。
李新虽然最贴近他,对他的忠心不在话下,把他当大老爷侍候,可是自己心中还是对小月儿偏心一点,毕竟她是亲人,不管她对他使了多少令他痛心的小手段,有时他真的气恼得夜不成眠,很想狠下心不管她,但是一瞧见那双与小时无异的清澈杏眸,他再气也会默念心经忍下。
他不信佛,佛帮不了他脱离困境,但是念经能让他心境平和,助他一次次化开怒气,回归平静。
李新羞愧地低下头,“少爷,是小的错了,把别人的好心当驴肝肺,小姐纵有千般不是,在我们眼里都坏不到哪里,她是大夫人的女儿,有着和大夫人一样柔善的心胸。”他口中的大夫人指的是齐云娘。纵使人不在了,在他心里她是无法取代的,后来的贺氏算什么,不过是继室,逢年过节还要给正室执妾礼,矮人一截的续弦不算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