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还只是第一步,偷渡主子出宫的公公只能护到城外,主子得凭自个儿的本事南逃,一路上,主子留给他的暗号相当紊乱,不难猜到主子几次在生死之间徘徊,若不是抱着活着见人,死了见尸的信念,他很难坚持到现在。
赵平澜上前扶起李炎赫,关心的问:“有多少人活下来?”李炎赫和郎先生一武一文,负责他的暗卫队还有他私下的产业,这也是他手下最有可能活下来的一群人,不过,难保他们不在营救他的过程中因为暴露身分折损。
“暗卫队的人都活下来了,可是其他人……”李炎赫摇了摇头。
“暗卫队能够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皇上直接派近卫军围困成国公府,说是接到密告,成国公府勾结北边的鞑子,接着便从外书房搜到他通敌的书信……成国公府莫名其妙被栽赃陷害,事前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透出来,父亲与他根本不可能及时对身边的人做好安排,而暗卫的存在原本是为了帮他打探消息,或是他奉旨出任务时躲在暗处护卫,也因此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这一次我们在宫中的势力大部分都被铲除了。”
这回为了救他,势必牺牲了不少人。“我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
“郎先生请主子给他一年时间,宫里的势力就能重新建立。”
“叫郎先生别急,安稳至上。”
“是。”
“暗卫队的人都在一处吗?”
“除了几位管事,其他人都分散在先前安排的地方。郎先生为了安全起见,认为找到主子之前,大伙儿还是分开行动比较稳妥。”
赵平澜同意的点点头。“郎先生行事一向谨慎,你与他们保持连系,教他们暂时按兵不动,一如往常,各司其职。”
“是,主子何时要见他们?”
“暂时不要,在确定皇上派来追杀我的人已回京赴命之前,我留在这儿。”
李炎赫微皱着眉,不太放心。“主子待在这儿,我们无法随侍身边保护。”
“你来见我之前想必在这附近打探过了,觉得这儿如何?”
略微一顿,李炎赫不能不坦白承认这是个好地方。“这个村子的人都姓张,外人一靠近这儿就会引起注意,想从这儿打探消息并非易事。”
这儿果然如张姑娘所言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处。“此地隐密,又住了一个大夫,我还能找到比这儿更适合养伤的地方吗?”
“可是,主子待在这儿总是不便。”李炎赫仍不死心。
赵平澜摆摆手,虽然他恨不得立刻动员手上的资源筹谋划策,为成国公府上百条人命讨回公道,可是他更清楚要对付的人是当今皇上,即使皇上在他看来蠢笨无能,也绝对不是他可以轻易撼动的……他的复仇之路只怕是漫漫长路,可是,再艰难也不能教他退缩,曾祖父随着太祖皇帝一路打下大梁江山,赵家的家训始终是“忠君爱国”,怎能死得不明不白?
“不急,往后就辛苦你常跑这儿。”
“这儿藏了许多高手,我不便经常出入这儿。”
“初一、十五各来一回,若是遇有紧急,我会留暗号给你,还有,郎先生是否查出皇上为何要栽赃陷害成国公府?”当今皇上早在太子之时就与他不对盘,满朝文武只怕无人不知,有一回他随工部侍郎去江南巡视堤防,半路遇到暗杀,父亲便怀疑是太子派的杀手,因此给他弄了一队暗卫,不过在这之后,他也不曾再遇到暗杀,暗卫便以在各处为他布下眼线打探消息为主。
“郎先生一直打探不到此事,不过郎先生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此事之后,皇上不但没有牵连世子夫人的娘家,还让齐家送了一个姑娘进宫。”
目光一沉,赵平澜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齐家送了一个姑娘进宫?”
“是,是齐家四房的姑娘。郎先生亲自去齐家老家一趟,听说这位齐姑娘自幼体弱多病,一直未订亲。”
他感觉得出来此事透着诡异。“成国公府遭罪,祸不及齐家尚能理解,但齐家从先帝时期就未见出色子弟,齐家何必急于送姑娘进宫?”
“郎先生对此也相当不解,更教人想不明白的是,齐家姑娘荣宠后宫,可是不见齐家受到皇上重用,而齐家四房也继续待在老家,并未进京。”
“齐家四房一直待在老家?!”
赵平澜的眼神更锐利了,后宫往往牵连前朝势力的消长,受到皇上宠爱的妃子惠及父亲兄弟,这有皇上的私心,更是帝王之术,藉由后宫平衡前朝。可当今皇上任性无能,不会懂得用帝王之术,宠爱一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单单喜欢她,不过,因为喜欢更会不知轻重的抬举她的父亲兄弟,不是吗?
“请郎先生派人留意齐家四房,女儿被送进后宫,还荣宠后宫,岂愿安安分分待在乡下过日子?”
“是,不知皇上派谁追杀主子?”
“你知道皇上还是太子时的几个心腹侍卫吗?”
“知道,我会解决他们。”
赵平澜摇了摇头。“不可以轻易动他们,一旦惊动京里那一位,反而将危险引上门,你只要确定他们已经放弃追杀回京赴命即可。”
“我明白了。”
“炎赫,代我向郎先生他们致谢。”赵平澜恭敬的对李炎赫弯身行礼。
“主子!”李炎赫惊叫道。
“理当如此,这三年来为了营救我,你们冒着危险四处奔波。若没有你们,成国公府上百条人命永远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会做好准备,随时听候主子差遣。”
赵平澜拍了拍李炎赫的肩膀,挥手示意他该离开了,半晌,他缓缓绕着竹林走了几圈,漫步返回小屋。
自从与赵平澜成了对手,偶尔过上几招,张柏斌就不再要求张水薇来竹林必须带上自己,且赵平澜以鸿叔远房外甥的身分在众人面前亮相,宣称来此习医,也不再成日困在竹林,渐渐融入这儿的生活,张柏斌对他的防备当然淡了几分。
再说了,赵平澜宣称来此习医,还住在种满草药的竹林小屋,跟在张水薇身边也是理所当然,张柏斌若是再对他充满敌意,反而教人起疑,于是张柏斌开始学着对他展现笑容,不知不觉,他的存在就如同庄子里其他人。
赵平澜为了让自个儿的存在不要过于突兀,平日除了习武、看书练字,他都会走出门,跟庄子里的人打交道,不久之后,就见到他有时候帮忙砍柴,有时候帮忙晒草药,有时候帮忙喂马洗马,有时候帮忙捡鸡蛋,有时候帮忙挤羊奶……总之,他仿佛生来就是这儿的一分子,即使竖着耳朵偷听人家说话,也不会教人察觉。
“妞妞,我瞧见何县丞从这儿离开,他找你何事?”张柏斌的动静一向很大,一路冲进凉亭已经撞了好几个仆婢,还好众人早就习惯了,总能护住手上的东西。
“他请我验尸。”炎炎夏日,张水薇最喜欢待在竹林的草药园,可是如今有人住在那儿,她也不好频频往那儿跑,只能将消暑的地方改在荷花池边的凉亭,而招待上门的客人也是在此。
轻风吹来,原可散去几分暑气,可是张水薇在凉亭弄了一个红泥叙炉煮茶,不喝茶也觉得热。
“这种事让衙役过来说一声就好了,何必亲自登门?”当官的不是就爱摆架子,跑腿的事从来都是丢给下面的人吗?
张水薇倒了一杯茶,问张柏斌是否要来一杯,张柏斌皱着眉摇摇头,她只好独享,喝了茶,方才不疾不徐的道:“这一次验尸是在应州。”
“什么?”
“这是个大案子,已经死了好几个女子了。”
“应州那么大,几个仵作都是你的前辈,哪用得着你?”
“死者皆为女子,刘刺史便找上了吴知县,想请我出面。”
“你不能去,应州太远了。”张柏斌皱眉。
“我已经答应了,明日就跟何县丞一起前往应州。”
“妞妞,若是为了救人性命,还可以商量,叫你去看死人……难道不能交给其他人?这太可笑了,应州那么大,仵作有三个,为何他们不能验尸,非要你出马?”张柏斌的性子再急,也不敢对张水薇疾言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