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要见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到了这一步了,只好认命。
无可奈何的赵若瑾开了门,门口值夜的温香睡得很沉,她猜想是被点了睡穴吧!才会如此沉睡不起,连屋里的动静也一无所觉,温香一向最警觉了,一有不对劲马上清醒。
绕过了长榻,来到厨房,灶里的火刚熄未久,仍有余温,一只大铜壶搁在灶上,大概是怕主子半夜要用水,有备无患,此时壶里的水还是热的。
天助我也,她暗忖。
她又找了找,幸运的,她又翻墙角找到一大坛白干,只是她人小力微,搬不动酒坛子也提不起大铜壶,所以她估算要用的量,用大碗公装了,最后又塞了只鸡腿在怀里,小步的走回屋里。
“下次不要再闯入我屋子了,你也不想想我要长高,睡不饱身量可是无法往上抽长,虽然我只是个小姑娘,
但我也想变美变好看呀!一夜不睡会有眼袋,脸色变差,皮肤发皱,你是美人没法了解我们庸人族的心情……”
她边忿然的叨念,一边将大碗公里的热水倒入小碗中,再将帕子浸泡其中,等帕子湿透了取出拧干,敷在伤口处,让湿帕慢慢软化粘住的干血。
而后她将穿好线的针线丢进碗公里消毒。当大学讲师时,她学过几堂急救课程,以防学生在课堂上发生意外,可是真的要缝合伤口是头一遭,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行不行。
血化开了,她开始为他清洗伤口,等伤口四周清理干净,只见翻起的皮肉全无血色,青白色似烫煮过的猪肉,摸着有点冰凉。
开始缝合前,她用稀释过的白干擦抹过一遍伤口,肯定是疼的,想故作无事的上官静身体一绷,玉白的脸上滴下一滴汗水,他的手也瞬间握成拳,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但真正的苦头还在后头。
“小瑾儿……”
“不许摸我的头。”小人儿软喝。
上官静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默然放下,他真的很喜欢她那头乌溜溜的黑发,让人爱不释手。
“也不准说养得真好,头发是我的,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正好七岁了,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明明是细皮嫩肉的白玉少年,皮绷得这么紧干什么,针头都扎不进肉里。
幸好她学过女红,不然真给他缝出一条八十八对脚的蜈蚣,细胳膊无力的赵若瑾很吃力的把针穿过去再拉出来,足足缝了三十六针,才把丑陋的伤口缝成一条细线。
她女红没白学,当初下足了功夫学习果然值得,细细的针脚缝得很密,不可能会裂开,再用稀释白干擦拭一遍便收工。
“想近也近不了,我的封地在西南。”一别几千里,再见遥遥无期,他忽生不舍之心,想把她一并带走。
“你要回封地了?”她要不要送他点土产让他带回去?
想法向来与众不同的赵若瑾想的不是分隔两地的牵挂,而是怎么尽快送走这尊绝对会拖累她的瘟神,她不想她平静而温馨的“童年”被他破坏了。
“想走,走不了。”皇兄不放人。
看着上官静肩上的伤,她了然在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脑子比人小吗?放在眼前的一条明路居然看不见,十七哥哥,你是睁眼瞎。”
“明路?”他困惑。
“十七哥哥,这话听进你耳,入到你心,你就封住了,别害你热心又天真的瑾儿妹妹。”先交代好后,她才又道:“当今那位大你二十岁吧?”长兄幼弟,一母同出,但相差的不只是年岁,还有阅历,以及一堆后宫后妃和龙子凤女。
“说明。”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你出生时,那一位已是太子,你高的是辈份,而不是年纪。”他没经历过皇位争夺的厮杀,但那一位铁定记忆深刻,他的手斩杀了多少兄弟才爬到那个位置。
上官静目光一凛,随即听懂她话中之意。“我大皇侄儿已经十七岁了,他比我大三岁。”
“是呀!陛下也该立太子了。”孩子们,该喂食了,挑最大块的肉去抢吧!叼在嘴巴的不算,要吞下肚。
只要能送走上官十七,赵若瑾豁出去了。
“大皇子的母妃是出身低贱的宫女,但贤良淑德,封为贤妃,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皇后嫡出,四皇子……”
九位皇子各有拥立者,只是局势尚未显现。
“哎呀!要头疼了,选谁才好呢?若有人在其中点一把火,皇上就要忙昏头了,幼崽有牙呀!咬起来还真疼,杀不得、宰不得,谁还有心思顾及那头狼……”
让他分心,自家后院的火都烧大了,不先灭火要把祖业烧光吗?别人家的狗养得太肥也管不了。
“我不是狼。”他无伤人意。
赵若瑾用白布把伤口包扎好,还特意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有谁认为你不是狼,说出来参详参详。”
自欺欺人,连她都深觉他很危险。
“……”她真的只有七岁吗?上官静深深怀疑,她与年龄不符的智谋是向谁学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她摆出送客的姿态。
“还不行。”天未亮。
“还不行?”她几乎是想尖叫了。
“我的人假扮我引开追兵,我等着他们会合。”他留下了记号让他们追踪而来,父皇留给他的暗卫善于寻人。
第五章夜半疗伤(2)
“你说还有人会来?”赵若瑾想学小说里的妇人,遇到麻烦就装晕了事,他把她的庄子当成逆贼大本营了吗?
“是。”为数不少。
“万一来不了呢?”他不会一直住下去吧!
“不会。”皇上派来的人追不上他们。
“世事无绝对,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我胆子小,怕事,不管你的人来不来,你都得离开,我还没过八岁的生辰。”而且她想长命百岁,最好一生平顺,无波无难无灾劫。
上官静忍笑地看了她一眼。“他不会杀了我。”
“这还不算杀?”再多几分力,他就会被砍成两半。
“他只想弄残我。”不论是断臂还是腿残,或是脸上有伤,皇兄要的只是让他坐不上那个位置。
他一说,她立即明了了。“因为还有太后吧?”
“是,还有太后。”太后不希望手足相残,皇兄想做孝子,他会留弟弟一条命好向太后交代。
皇上不想青史留名是残暴昏君,连同母幼弟也下得了手,因此他不动手,活着是他的仁慈。
“好吧!你不是乱臣贼子,那我们来谈谈报酬。”皇上不想要他的命,那她就不会受到牵连。
“我是乱臣贼子?”他双目一沉。
赵若瑾腮帮子一鼓,和他大眼瞪小眼。“伤成这样还不乱?未请而入是为贼,你乱了我的生活还害我偷酒,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我吗?日后我长不高就是你害的。”
明知她说的全是歪理,他却无从辩解,她刚帮了他。“你要什么?”
他已经渐渐能摸顺她的毛。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来来来,十七哥哥,你流了不少血,我特意拿了只鸡腿给你补补,吃肉补肉,多吃一点才长肉。”美人憔悴还是一样很好看,赏心悦目。
手上被塞入一只鸡腿,上官静想到方才她是从何处取出,耳根子有点烫。“无事献殷勤……”
“非奸也非盗,只是和你打个商量,我娘给我两间铺子,一间卖米,一间是香药铺子……”她眼睛眨呀眨,拚命地表现她的纯良美善。
闻弦歌,知雅意,上官静修长晰白的手正大光明地揉上赵若瑾的头,一揉,再揉,还揉……
她笑,咬牙切齿的笑,露出少了门牙黑洞洞的一排牙,呆萌得让人想捏她双颊。
上官静,捏了。
“原来没有牙这么丑,难怪你想变美……”
上官静这句有口无心的话,彻底把自认为脾气很好的赵若瑾惹毛了,她像是见到杀父仇人的小兽,“嗷”地一声就扑上来,捉住人家的手臂就狠狠落牙,一张小嘴咬得实。
无齿之徒最恨别人说她没牙了,不懂得小姑娘心情的上官静,根本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叫人如何不气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