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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破镜难圆,今妃昔比

    噗嗤。

    “丫头,你这琴是谁教的,是想气死长卿吗?”

    “喏,手指都出血了。”曹府临水亭子处的少年郎从袖口拿出帕子递给满脸冰冷的小姑娘,原以为她会可怜巴巴满怀感恩地收下,毕竟这京城中的女子在他面前都是如此。

    是的原以为。

    面前这个小姑娘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吃力地抱着琴走了,走了!难道丝毫不为他的潘安之貌所动?他怎么会这么轻易让她走,那根本不可能。

    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少年迅速蹿到小姑娘面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十年之后,做我的王妃。”

    猖狂自大的语气丝毫没有引起某人的情绪波动,凝视着面前这张波澜不惊冷得要命的脸,少年竟然觉得可爱极了,于是鬼使神差地俯身在面前的小姑娘额头轻啄了一下。

    “这是印记,十年后我会找到你。”

    “登徒子。”

    少年听到此话先是一愣,而后竟然打心眼儿里开心得笑了起来。

    那时少年未及弱冠,十多岁的年纪,那时的那个小姑娘还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当时他也是气不过被人这么忽视,没想到十年后这个小丫头成长得太快,快得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就这么光明正大走进他的心里。想到这里容澈突然心头一紧。

    “黍离,本王的王妃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王妃她很好,以后也会很好。王爷,恕奴才多嘴,放开执念也是放过您自己。小主子在府里呢您去见见吧,奴才等回宫复命了。”黍离行了礼,眼看他推开朱门才退了。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罢,等到冰消雪融一切也该尘埃落定了。

    另一边的容澈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状态踏进朱门的,只知身后是黑夜,眼前是绣了龙凤曳地红绸。仿佛置身婚礼礼乐中,一声“王爷”把红色都褪下了,连手里的红绸也消失了,容澈怔了怔才回过神来。

    “百合?”容澈有些迟疑。

    “对不起王爷,我……”百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头看着他的靴子一步步走了进来,怀里的襁褓恰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容澈眉眼温和地接过襁褓道:“让我看看孩子,他,有名字了吗?”

    “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等到王爷回来呢。”

    “余生,就叫余生吧。”

    “谢王爷赐名。”

    “王爷夫人进屋吧,雪大了。”

    “百合,你带孩子进屋我有话要跟敕勒说。”

    “是,妾身去准备点心。”

    百合注视着他脸上突然的凝重,一语不发地抱着孩子下去了。

    她原以为王爷会痛恨、厌恶她甚至怀疑这个孩子,原以为他只会对那个女子笑,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即使没名没分她都甘之如饴。

    主仆间的谈话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才结束,也是从那夜开始,百合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保护自己和儿子的冷面女杀手。

    雍亲王回京除了去成国公府奔丧就一直待在王府里,朝廷的事也早早呈了折子,闭门谢客,闲散王爷到如今看上去名副其实。外界也在言传雍亲王王妃有了孩子。

    之绣告诉云卿雍亲王回京的事已是元宵这日。

    吟岫殿在后宫属于完全封闭隔绝的状态,这事儿当然也多亏了喜欢在御花园聊天的嫔妃们,云卿可听得一手好墙根,至于雍亲王王妃有孩子的传闻她却是不信的。

    “也不晓得这些流言怎么传出来的,我一直在后宫怎么生孝,属实过分了些,是吧之绣。”云卿越想越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听说大叔得了不治之症她又充满了不安。

    之绣呵呵地陪笑,异常肯定又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据奴婢所知这件事是真的,王爷的病温太医也束手无策,不过有‘余生’小公子陪着想来心情会好些。”

    云卿淡淡地嗯了一声,笑了笑看着之绣说:“突然有点想吃上次小厨房做的藕粉桂花糕了,你去拿一点过来好吗?拜托了。”

    “喏,奴婢这就去。”之绣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云卿的面庞,迟疑了一会儿才推门下去。

    是夜,云卿睡得极不安稳,反反复复地全是梦境。前尘往事悉数一股脑地出现,白天越是藏得深的东西,这个时候越是无情地从每个角落窜出来。

    轰隆,一道惊雷闪过。

    “呜呜,走开,走开。”

    站在窗前的黑影一下子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箭步向着拔步床迈去,用力拥着裹在被子里无助得近乎窒息的人儿,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听着被子里幽咽的抽泣声,指尖触碰到的发丝和衾衣都是湿的。此时此刻,萧祁钰的心仿佛在接受着凌迟一般。

    “悬狸悬狸,我在,我在呢。”按着以前母妃的方法,萧祁钰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之绣,之绣,掌灯。”近乎暴走地怒吼。

    屋外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灯亮了,怀里的人似乎才平静下来。借着亮,萧祁钰像害怕破坏一件珍宝似地抚开她浸湿的发丝,小心地拭掉挂在睫毛上的泪珠。

    睁开疲累到极点的眼睛,云卿渐渐看清了面前这张放大的担心的面孔,下一秒的反应是推开他,却不想被萧祁钰顺势一揽,“刚哭过还有力气推人?不乖的话,我可说不定会不会趁虚而入做些奇怪的事。”

    话音落萧祁钰就要欺身压下来,云卿一脸惊恐之际突然听得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端进来罢。”皇帝适才放开了云卿,一本正经地坐在床边。

    “陛下,安神药好了,微臣已经降温了。”温清卓如是说,一面把药碗呈到皇帝面前。

    云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清卓,一语不发,眼泪又十分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床边的人把安神药送到了她嘴边,就这么啪嗒啪嗒地掉了好些眼泪在碗里。

    “好苦啊,五哥你想毒死我吗?”云卿生气地皱着眉远远推开了碗瑟缩在床边,一脸不可置信。

    温清卓疑惑了一下,“怎么可能苦,我挑的药没有一味是苦的。”

    云卿摇摇头,皇帝看了眼她又扫了一眼温清卓,就这么端着碗喝了满满一口药。

    话说那会儿温清卓刚想阻止来着,因为这是某人惯用的小把戏,只是字还没吐出口,皇帝已经淡定地注视着云卿语气无奈地道:“朕试过了不苦,赶紧喝不然等会儿凉了。”

    “哦。”云卿尴尬地要接过药碗自己喝,却不想萧祁钰根本没想给的意思,只是不断示意她张嘴。

    “夜深了清卓你先回府休息,明日一早再过来。这里有朕在就行了。”

    “是,微臣告退。”温清卓看着自家小妹在皇帝面前乖乖吃药的样子,心里反而放心了不少。

    人都走了,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眼看最后一滴药喝完,云卿松了一口气,“那个,药喝完了,陛下早些回养和殿安置吧。”

    萧祁钰面不改色地起身放下碗,吩咐之绣等人伺候云卿更换衣物被褥,一时才熄了槅子外所有的灯。

    不知安神的是那碗药还是煎药的人,总之漱口之后云卿已经觉得她的床格外地有魅力,深深吸引她呢。

    等等,这是什么?云卿不确定地摸了摸右手边某大体积不可名状物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又不想起身查看。很快,她又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人掀了开来,某物体大有躺下来的趋势……

    “朕很累了,外面雨刚停,路滑得很借你的地方躺一宿就好了。”

    这么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枕边传来,云卿立刻睡意全无如芒刺在背一下子坐了起来,努力镇定地道:“我去偏殿,不打扰陛下休息。”

    “刚刚我陪你了,现在换你陪我,很公平。悬狸你哪里都不准去这是圣旨。”萧祁钰闭着眼伸手拉住了云卿手臂。

    云卿挣扎了几次后困意来袭,实在没心力了。

    枕上另一个人累得近乎不省人事,但在云卿妥协地睡下后,嘴角却不自觉扬起,做贼似地把身边人一点点揽进自己怀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他的身上还有龙涎香的味道,刚才的噩梦好像不会再来。在睡兽的统治下,云卿终究是屈服了,蜷在某人的怀里,安静地入睡。

    第二天温清卓来看云卿时,云卿还未睡醒,之绣想去唤醒自家主子被温清卓制止了。

    太医院没什么事,百无聊赖之际不由得坐在了云卿的书案前,摆在那里的是被翻开的《楚辞》,瞧着正抄写到“朝饮木兰之坠露,西餐秋菊之落英”之句。

    他瞧着自家小妹的字是有些退步了,梁令先生若晓得自己的关门弟子如此懈怠说不定会急眼,摇了摇头提笔接着云卿原有的字迹写了起来。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寝殿另一边才慢慢悠悠地起身。

    之绣告诉云卿说温清卓在候着的时候她马上来了精神,说着要同哥哥一起用膳便自己先寻温清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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