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孟冬之月,此意徘徊
唔,天亮了呢。
云卿费力睁开眼看到的并不是熟悉的绣着花纹的帐顶而是绸衫半褪的胸膛,仰着头见他没有睡醒的迹象,眉头轻皱两颊微热之余纤细的指尖好奇地开始画起了圈圈。
“喂,醒醒,萧祁钰你快醒醒。”
云卿白着眼十分无奈地晃着禁锢自己的手臂,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萧祁钰长了青灰色胡渣的下巴,不得已只能伸着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他的下颌骨,然后发现新大陆似地摸摸他的喉结。
“昂?”正玩的不亦乐乎,云卿那不安分的手指忽然被一把抓住,还没反应过来萧祁钰什么时候醒的,自己整个人已被压在身下不得动弹。
盯着萧祁钰那邪魅的嘴角弧度,这个姿势,这个角度,云卿觉得大事不妙,脑子里在想他会不会又来?不等她走神萧祁钰的鼻尖已经贴下来了,隔着衾衣两人的肌肤紧贴在一起。
“你要干嘛?”千钧一发之际云卿立即防备地锁着眉头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模棱两可地提出质疑。
“一大清早地就开始调戏朕,你说现在要做什么?”萧祁钰笑着拨开云卿的手指,注视着云卿的眸子道:“你勾引成功了,现在继续昨晚剩下的动作。”
锦被盖下来的瞬间,云卿才发现自己是穿着衾衣的!难道昨晚——
可她明显记得萧祁钰已经醉了的,难道是自己乘人之危对人家动的手?等等,好像也不对,貌似的确有人非常温柔地给她换的衾衣,而且还啃了她,不会她已经被……
“不要。”
话一说出口云卿就后悔了,她的气势完全变成了嗲嗲的欲拒还迎,娇嗔的语气和被窝里迅速上升的高温,她此时此刻好像撞墙。
萧祁钰轻笑了一声,在云卿的唇上轻轻一吻,“还没想到我的悬狸竟然这么坏了,朕想听你的心里有没有朕?”
“那个,皇上你该上早朝了。”云卿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萧祁钰。
“朕已经下旨让群臣休沐。”意料之中的问题萧祁钰回答得一丝不苟。
“不过我有点饿了,对,昨晚喝多了肚子饿。”云卿似有其事地点点头。
“真的饿了?”萧祁钰把玩着她的发丝,坏笑着反问。
“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云卿小鸡啄米似地望着他星辰碎片似的眸子确认无疑。
“嗯,知道了。”萧祁钰一边心不在焉地答着手指却在不安分地游走,他的吻落在云卿的唇上,额头,又轻轻咬着云卿的耳垂,他能感受到身下的人儿有一丝战栗。
云卿咬着下唇,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受尽羞辱一般地说:“萧祁钰你这个混蛋。”
原本只是想调戏调戏云卿,萧祁钰却听出了一丝哭腔忙止住动作温柔地抚着她的发,“好了好了,乖,不哭了。”
“我生气了,不想理你了。”云卿噘着嘴委屈地别过头去不要看萧祁钰,猝不及防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流。殷红的薄唇一上一下地扇动,哭腔变成了呜咽。
云卿委屈巴巴地咬着字道:“莫名其妙地把人当玩物一样囚禁在宫里,还让人家改名换姓,去哪儿都有一堆人跟着,吃饭睡觉还要被你盯着,占了我的床还强吻我,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
无疑,他被吓住了。
“悬狸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萧祁钰焦急又心慌意乱地拭掉她睫毛上的泪水,心疼地翻身把云卿抱在怀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把头埋在云卿的发间。
“我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让想要欺负你呢,但你刚刚抱怨了那么多,我心里此时欢喜雀跃,谢谢你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悬狸谢谢你没有像多年前那样逃走。”萧祁钰凝视着云卿的眸子,格外深情地说。
“好吧,”云卿瘪了瘪嘴巴顿了顿道:“如果你给我咬一口,像当初在佛音寺的后山那样我就原谅你了。
“嗯。”萧祁钰二话不说把自己手臂伸到云卿嘴边,一本正经地让云卿咬。
云卿被他这样的模样逗笑了,推开他的手臂道:“我又没有骗你,才不咬你呢。”
本来她还憋屈得很,仔细又想想她进宫一年多萧祁钰对她无微不至,就是那些妃子上门找茬儿都二话不说地站在自己这边,这一来二去好像账不仅清了,自己还欠人家。
萧祁钰也随之笑了起来,趁机在她的唇上一啄,“我让尚宫局制了你喜欢的广袖留仙裙,要不我帮你换?”
“之绣,更衣。”云卿丝毫不犹豫地推开萧祁钰往殿外唤人,课不会再给他可乘之机。
正要爬出被窝下床,一眼扫见萧祁钰竟然在把玩自己的衣襟带子,又想想昨晚他帮自己换衾衣的场景,越想云卿越觉得自己怎么莫名其妙上了某人的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反手一拳直呼某人胸膛。
拔步床上随即传来一声闷哼,含糊不清地说着类似这一幕似曾相识这样的话。
“陛下娘娘,奴婢们进来了。”云卿应声坐到梳妆台前,大概是因为饿总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地。
隔着床上的轻纱,萧祁钰饶有趣味地托着腮看着云卿迷迷糊糊地任由宫人梳洗更衣。
“梳一个简单的发髻就行不用过于繁复。”云卿按揉着太阳穴慵懒地说。
“主子如今是娘娘了怎么还跟从前一般随性,发髻首饰都不喜欢繁杂的。”
听着这样的话语,云卿透过铜镜仔细端详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宫女,回头叫出了“采蘩”的名字,主仆二人四目相对时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若不是萧祁钰一声冷哼打断,她二人还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中。
“头转过去,不许偷看。”云卿冷着脸扫向拔步床,见着床上的人明显向里侧蠕动了一下,这才命之绣拿了衣裳进来。
入小阳春以来,这一天大概算是天气最明媚的一天,云卿第一次觉得宫里的早膳这么香御花园这么美,若不是站在温府门口解开蒙在眼睛上的绸子,她也没有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熟悉的府邸门口,温清苑和温清卓像是事先就知道一样候着,难得的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用完了午膳。
“舅舅要含饴弄孙了呢,卿儿给舅舅道喜。”云卿笑着瞥向李秋,“五哥也不晓得告诉我,好歹带些礼物来。不然孝子出生会觉得他的姑姑小气呢。”
温清卓疑惑,怎么又成了他的不是了?正欲分辨时萧祁钰干咳了一声,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立即变成连连道不是。
也许正因为萧祁钰在场,除了云卿其他人可能并不觉得这样的家常便饭让人轻松,只是客套十足亲切有余。
“你说,是我变了吗?以前家里面外公在,三哥四哥还有二舅舅都在的时候吃饭都其乐融融地,转眼三哥哥有了嫂子,四哥出了家,大有一股子时过境迁的错觉。”
坐在马车内,望着外面人声鼎沸的街道再想想如今的温家,云卿越发惆怅了。
萧祁钰沉吟了一会儿,亲昵地伸手整理着云卿额头的发丝低声道:“因为我的悬狸已经长大了,哥哥们成家立业之后有了新的重心,聚散离合像月的盈缺一样常见。但是你放心萧祁钰一直会在曹云卿身边。”
云卿回头看了看他,这个人简直怪物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煽情的话还面不红心不跳,只是甜言蜜语听得多了就会腻耳朵,“容澈为了权位靠近我,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看看你肩上有没有一朵梅,考究一下有没有冒名顶替我的悬狸。”萧祁钰的嘴角随即扬起好看的弧度,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卿眸子,由着她质疑。
云卿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了暗暗骂了一句‘流氓’,“对了,接下来去哪里?”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萧祁钰凑过脸嬉皮笑脸地说,云卿以一记白眼回应了他。
红袖招门口人来人往,月如在柜台前像是查账的样子;凤家酒楼就在对面,依旧人满为患;也在路过清河王府门口见到了徐沉漪和清河王妃有说有笑;曹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采蘩说前一久老夫人已经去世;也去了佛音寺看到了从前的清冠现在的一端。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她才十九岁,却感觉自己已经步入中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之后所剩无几。
一想到余生注定要一个人承受遗世的孤独她又气恼命运的不公,别的孩子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跑到母亲怀里哭诉,她却从来没有过,偏偏她活了好几人份的人生却依旧这样。
这一整天萧祁钰留心着,从温家出来云卿就一直闷闷不乐心不在焉。他忽略了这丫头心思纤细敏感,今天所见所闻想来不仅没有解开她的心结反而让她胡思乱想了。
“主子,有灯市您要不要下去逛逛?”帷裳外的采蘩问着。
外面东风夜放花千树,吹得烟火纷纷,乱落如雨,一夜鱼龙舞。云卿掀开帘子瞟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说回去,采蘩有些意外地应着。
“手怎么这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