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长恨此身,营营役役
“不过是继续掌权后宫作者尸位素餐的事儿,有什么可喜的。”温莳萝抚摸着新做的蔻丹,无精打采地道。
“是啊,那位可是一下子就晋了贵妃,压在所有人头上,你是巴巴儿赶来来添堵的吧。”陆移芳皱着眉头十分不悦。
顾美人轻笑出声,拿帕子掩嘴笑而不言。
许久才道:“咱们陛下素来杀伐果断,既以凤氏女的名号封了贵妃那一时之间是不会封后,要我说我宁可二位姐姐登上后位也断容不得旁人坐享其成。”
“这是何故,难得你就不想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处去?”陆移芳冷哼了一声。
温莳萝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她头疼,罢了罢手假装疲乏,“陛下旨意上说把晋封仪式和年节宫宴放到一天,有这会儿斗嘴的功夫还不如仔细想个章程出来,别给人寻出错来。”
“合宫夜宴王爷公主们都会参加,她还真是好大的脸面。”顾美人不屑一顾地小声吐槽。
顾美人话音未落,陆移芳已经起身朝温莳萝行了礼道:“妹妹宫里的药浴这会儿应该准备地差不多了,姐姐早些安置就不打扰了,明日再来给姐姐请安。”
“那我也先走了。”顾美人放下还来不及吃一口的点心,随即站起来说。
温莳萝闭着眼睛不言语,颔首算是应了。手指托着腮,她眉间的花钿衬得她肌肤胜雪。
“听着这一会子的废话一定很累了吧,奴婢已经吩咐人烧了水,娘娘早些沐浴更衣吧。”白露话音未落又挥手让人来收拾吟岫殿送的藕粉桂花糕,“看来云卿小姐不知道您对桂花香过敏呢。”
“她如今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会想方设法摘给她,还不至于对我动心思,倒是顾美人好像很喜欢给她送去吧。”温莳萝淡淡地,由得宫女褪下头上的宫花珠翠。
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氤氲的水汽在温莳萝的脸上结成晶莹的露珠,没有过分精致的五官,但这样的眉眼放在她的脸上再有名门淑女教养的加持,浑身却自有一股温婉气质。
周身轻松的时候,温莳萝才逐渐变得清醒。
她和云卿都是温家的女子,无论是谁登上后位都能给温家带来无上荣宠。可是她偏偏心有不甘得很,即使反复在心里安慰自己谁当都一样,可是她就是钻了牛角尖。
总有另一个声音在说:那个人,那个站在他身旁的人凭什么不会是她?
“绝不可以。”
温莳萝的藕臂溅起了水花,那恶狠狠的神情惊得白露目瞪口呆,她从没有见过自家娘娘这样可怕的神情,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好半会儿温莳萝镇静下来,才若无其事地冷着脸吩咐更衣。
入夜寒风朔朔,枯草残枝被卷落一地,做工精致的琉璃宫灯在风中摇荡,夜色微凉连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清冷得很,然而这样的夜没有好眠的大有人在。
“云贵妃,贵妃,妃——为什么是妃?可是不论什么妃都是妾室,说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在江南顶着凤云深的名字混了个第一公子的名声,如今又顶着这个名字成了帝王的贵妃。”
云卿趴在床上辗转反侧,罗汉床上坠着几粒珍珠宝石都快要数清楚了,只是还是丝毫没有睡意。
“主子,睡不着吗?”帐外采蘩把照明的夜明珠收了起来,侧耳听着床上还有动静便试探性地问了问。
“是呀,要不你上床来陪我说说话?”云卿一把掀开珠帐倒仰着头张牙舞爪地招呼采蘩过来,眼睛还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若不是夜明珠已被收起,采蘩定会被云卿吓得不轻。
采蘩小步走过来倚在床边笑呵呵地问道:“主子是在思念陛下吗?可是奴婢没听之绣姐姐说陛下今夜要过来呢。”
“我哪有。”云卿侧过头不去看采蘩的方向,即使四眼漆黑。
“主子,你喜欢上陛下了对不对?”采蘩凑在云卿耳畔低声道,颇有些得意洋洋地味儿。
云卿嘴上说着‘不知道’,话语里却藏了喜悦的心情。
采蘩瞧着自家主子这模样分明是在狡辩,坏笑着就要爬上床来挠云卿的胳肢窝,云卿作势便要反扑,两人说着说着闹将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听着屋里的笑声,门外的之绣悻悻地收回了叩门的手转身欲走。
“遥儿自小就是采蘩在伺候,她二人面上是主仆其实却比姐妹还亲。她是个慢性子,但谁对她好她心里却是清楚得很,看来你很喜欢她?”
萧祁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之绣后面,还一针见血道出她的心思。之绣无从辩解连忙下跪认错。
“回陛下,之绣只是觉得像娘娘这么良善的人在这宫里已是寥若晨星,奴婢更要为陛下好好护着主子也不枉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
萧祁钰未语,罢了罢手让身后跟着的人也一起退下了。
抬脚踏入东暖阁,殿内漆黑一片,隐约还听得里间两个女子气喘吁吁地在交谈什么。萧祁钰侧耳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等意识到自己在偷笑姑娘家的悄悄话时他又实在不耻自己的行为。
“何人在那里偷偷摸摸的?”采蘩大声问着。
“咳咳。”萧祁钰不自在地干咳了咳,听到那个‘偷偷摸摸’的字眼,他有点想喷血三尺一证清白,采蘩不是一向挺乖的吗怎么这样强势了?这下他颜面何存?
“陛——陛下。”正在萧祁钰走神,采蘩已掌灯凑到他脸上。
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时,采蘩生生吓得后退了几步,还险些一个不稳把灯打翻了。只是见他未再追究又皱着眉头,采蘩扫了一眼内室,满脸堆着笑意。
“怎么了采蘩?”里面问着。
“主子没什么,是风吹落了书卷,奴婢已经收拾好了。”
采蘩斜睨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萧祁钰,坏笑着蹑手蹑脚地退下了。陛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不到还会流露出这样局促的神情,她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云卿四仰八叉地躺在拔步床上,采蘩说着没事儿怎么好一会儿就没动静了?忍不捉着采蘩的名字。
“蒽?采蘩你杵那里干嘛,你刚刚可是挠了我好几次我还没报仇呢,快过来接受你家主子的致命一击吧。”云卿起身一跃双手叉腰地站在床上指着黑影大声道。
只是她话音落下,黑影还是不语,却是好像在靠她这里一点点靠近。
“没想到我家悬狸还是这样活泼。”萧祁钰站在床前,大有深意地微笑。
这声音一说出口云卿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尴尬使她目瞪口呆语大脑空白跟不上节奏,半天憋出一句:“你来这里作甚?”
问出来她就后悔了,萧祁钰来干嘛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对了采蘩人呢,这厮怎么进来了她连话儿也没传的,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
“你喃喃自语说什么呢?难道见到朕来高兴坏了?”
萧祁钰说着自个儿宽衣解带,和云卿的衣裳一起放在了架子上,接着驾轻就熟地往床上一躺,然后伸手探向云卿的肩膀把人紧紧揽在怀里,萧式霸床动作完成!
“悬狸?”萧祁钰刚想着尝尝那香甜的柔软,却被推开了。
云卿轻启嘴唇,淡淡地说:“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萧祁钰?什么时候才可以放我离开?”
“什么离开?为何要离开?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的话?悬狸你怎么了?”
萧祁钰侧身与云卿相对而卧,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在强忍住心底里那股暴走的气息。
云卿听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我要像囚犯一样留在这里?你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留在这里吗?为什么我的人生都要被你们左右?只是因为温家和那该死的生辰八字吗?”
如果余生都要被禁锢和左右,她宁可随风而逝,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她的消亡而停止转动。从前她害怕外公心伤,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云卿这么想着。
萧祁钰不答,隔了好久之后从床上下去朝殿外冷声唤着黍离进来掌灯。
“走,朕带你看个地方。”
“不要。”云卿同样气呼呼地冷着脸。
“不去也得去。”萧祁钰一改往日柔情似水的神态,冷若冰山地强势地把云卿打横抱起,任由着云卿如何挣扎他依旧寡言少语,眼神冷得可怕。
过了穿堂就是正殿,然后从屏风处绕向后堂,在后堂墙壁的一幅山水画前萧祁钰停了下来。云卿见着他长按着画上打渔之人,随后墙壁上便出现了一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