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雪倏地咬牙,胸口莫名缩紧,有些透不过气。
此时,午休铃声正巧响起,他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出来,望向她。“你一定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嗯。”她顺从地起身,本以为他会带她到外面的餐厅用餐,没想到他却是带她来到公司二楼的员工餐厅。“你都跟员工一起吃饭?”
“是啊,这样比较方便,而且我们员工餐厅的厨师手艺还不错。”
说着,他跟公司员工一起排队,一起拿起自助餐盘,挟起自己想吃的菜,而员工们似乎也见怪不怪,都是笑着对他行礼。
“执行长好!”
“执行长午安!”
此起彼落的“执行长”唤声,听得出来员工对他是服气的,爽朗的招呼没有一丝不情愿。
她学他挟了几道菜,拿了一碗白饭跟一碗汤,两人来到靠窗的一张餐桌,相对而坐。
才刚落坐,他手机铃声便响起,是某个重要客户打来的,他不得不陪着讲了好几分钟。
整个用餐期间,他不是接电话,便是默默吃饭,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除了公事,他没什么可跟她说的吗?
春雪慢慢进食,总觉得有一口气在胸口噎着,今天他虽然带她来公司,虽然跟她讲了很多很多,但她反而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好似比前阵子又更加疏远了。
是因为昨夜高信宽突然来访吗?
他对她的态度更疏离了,讲话口气也更礼貌,客气得近乎冷淡。
吃完饭,他开车载她前往工地。
她看着他淡漠的侧面,目光梭巡过那高挺的鼻子,以及那端方俊逸的嘴唇。
“高信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突如其来地问。
他愣了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倏地抓紧。“为什么忽然这样问?董事长没跟你说吗?”
她摇头。
他瞥她一眼,很快地又直视前方道路。“高家是政治世家,信宽的爷爷跟爸爸都是立委,他也继承长辈的政治资产进入政坛。董事长跟高爷爷是好朋友,信宽从小时候就经常出入顾家。”
“所以两家长辈才希望安排晚辈联姻吗?”
“嗯。”
“既然这样,怎么不安排我那个表妹跟高信宽结婚?”
“你说意诗?”杜唯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没有?”
“有吗?”春雪惊讶。
“董事长曾经那么打算过,不过他们两个很不来电,信宽拒绝跟意诗结婚。”
高信宽拒绝跟沈意诗结婚?为什么?难道他嫌弃她是个花瓶?春雪沉吟。
杜唯误解了她的沉默。“怎么?你怕自己也被信宽拒绝吗?”
她听出他话里的嘲弄,秀眉一拧。“你这是嘲笑我?”
他没说话,好一会儿,才低沉扬嗓。“你不用担心,我看信宽对你……挺有好感的。”
这什么意思?春雪瞪他,他却看也不看她,她不由得有些恼。
“所以你赞成我跟他结婚?”
他面无表情,唯有紧扣着方向盘的手指泄漏了他不平静的情绪。“这不关我的事。”
不关他的事?才怪!春雪眸光落下,凝定他泛白的指节。
他明明就很介意,她敢肯定。
没关系,她会有办法逼他承认的……
一念及此,春雪唇角一勾,噙着隐微的冷笑。
一小时后,两人抵达工地现场,杜唯停好车,领着春雪四处巡绕,负责建造的主建筑师则拿着设计图,一路陪同介绍。
基本上,整座主题广场分成四个区,兼顾娱乐、美食、时尚及购物,几栋主要建筑差不多都已完工了,也已经有好几家品牌厂商在进行装潢整修,准备进驻事宜。
“这是长春集团这十年来最重大的投资案,这座主题广场能否营运成功,对未来公司收益很重要。”杜唯对春雪解释。
春雪也很好学,用心察看细节,提问往往能一针见血。
主建筑师颇为吃惊,忍不住称赞。“大小姐真聪明,眼光真犀利!”
春雪转头看杜唯,他眼神里也有一丝欣赏,她不禁浅浅微笑,捧着笔记本用心做笔记。
经过一栋未完工的建筑物时,杜唯要她在一边等着,自己则戴上安全帽,跟主建筑师进入内部检视。
她原本也想进去的,杜唯却说太危险,坚持不让她进去,她只好乖乖在外面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建筑物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她蹙眉,压抑不酌奇,决心进去瞧瞧,才刚靠近入口,一面吊高的强化玻璃不知怎地忽然从工具机中松脱,往下砸落。
“小心!”附近的工人见了,尖声警告。
春雪抬头,眼见玻璃就从自己头顶落下,一时吓慌了,急急往后退……
哐啷!
一阵惊心动魄的玻璃坠地声。
春雪跌坐在地,玻璃离她只有短短的几寸之遥,差点就砸到她了——为什么?为何吊得那么高的强化玻璃会忽然掉下来,而且就正好在她头顶上方?
她迷乱地想着,心韵如擂鼓,撞击着胸口,忽地,一道惊慌的嗓音响起。
“春雪,春雪!你怎样?还好吗?”
她颤颤地扬眸,望向朝自己疾奔而来的杜唯,该不会……是他?
“你怎样?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很痛吗?”他表情看起来很焦灼,语气听起来也是。
是真心担忧她,抑或只是作戏?她怔忡地睇他。
“你怎么了?”他见她神情呆滞,伸手想抚摸她,她下意识地格开他的手。
“别碰我!”他怔住。“春雪……”
“你别碰我。”她撑扶着地往后退,眼神戒备。“为什么玻璃会掉下来?”
他蹙眉,两秒后,恍然大悟。“你怀疑我?”
她静默不语。
“你外公是不是跟你说,我是最有可能阻挡你接掌公司的人?”
她闻言,身子一颤。
杜唯知道自己猜对了,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为了遵守对去世双亲的承诺,他为顾家付出一切,结果换来什么?只有不屑与轻蔑!就连这个搞不清状况的顾家公主都一样!
想着,他嘴角划开锐利的弧度。“不论你相不相信,这件意外跟我无关,我会请工地主任调查清楚事故原因,给你一个交代。”
她没答话,试着站起身,右脚忽地一拐,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见状,他反应灵敏地搀扶她。
“是不是脚扭到了?”他问。
她点头。
他想了想,在她身前蹲下。“你上来,我背你。”
她怔住。“你要背我?”
“你现在脚扭到了走路不方便,我背你回车上。”他顿了顿。“还是你怕我在背你的时候会痛下杀手,把你摔下去?”
凌厉的语锋如刃,隐含着自嘲,又似有几许受伤的况味。
是她听错了吗?春雪屏佐吸,盯着杜唯的背脊,如此宽厚又如此温暖——这男人,真的会害她吗?
她迟疑,芳心怦怦地跳,好片刻,她终于软下腰身,伏在他背上,双手勾住他颈脖。
“好了吗?”
“好了。”她细声细气地应。
他背她起来,一步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她揽勾他,身子却无法完全放松,微微僵硬地挺着。
他察觉到了,冷笑。“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不是的。”她脸颊蓦地暖热。“我只是想,我会不会很重?”
馨香的吐息撩拨他敏感的耳鬓,他一凛,力持镇定。“放心吧!你比一根羽毛重不了多少。”
骗人!
但她爱听他说这样的谎言,如此贴心却又荒谬的谎言。
春雪朦胧地想,朦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从来没有人这样背过她,从来没有……
她放松自己,小巧的下巴柔顺地搁在他肩上。
回到顾家,杜唯扶春雪进屋,才刚踏进大厅,便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滚!都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给我滚!”
“爸,我跟伟成是特地回来看你的,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呢?”
“我就是故意不跟你们说的,免得你们回来烦我!”
“爸!你怎能这样?我们是你女儿、女婿啊!”
“什么女儿、女婿?别在我面前装乖了,你们心里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瓜分顾家的财产_,我才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