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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从宾客眼里看去,皇帝一袭浅蓝色团龙的云锦宽袖袍子,袍服下摆绣着昂首欲飞的翔龙,头戴白玉龙冠;皇后则是浅蓝色绣凤纹的云锦宽袖袍,长裙绣着昂首欲飞的凤凰,一支白玉凤钗斜插在反绾髻上,两人十分般配,就是一对金童玉女,那衣袍上绣的都是宫里绣娘独门的技巧——水墨绣,格外惹眼。

    两人一进来就先言明了,今天大家都是客,不必行君臣之礼,因此不必在那里跪拜来参见去的煞风景了。为了不扫宾主的兴,由褚云剑带领的大内侍卫团团守在理郡王府外,一干暗卫虽然在府里保护着主子的安全,但他们全隐身在叫人摸不透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影响宾主的兴致。

    “皇上和皇后娘娘大驾光临,真是太给老臣面子了,还送了那么贵重的贺礼,叫老臣如何敢当?”石演迎了上来,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满面红光,呵呵地笑。

    宇文珑一笑道:“石太师若不敢当,还有何人敢当?”

    石太师门生极广,在朝里的地位不可动摇,当年开冶铁、定渔税,都是他的奏请,亦是他皇兄留给他的人之中,可以绝对信任的重臣第一人,第二个就是言少轻的父亲言禾了。

    石太师虽然自个儿有太师府,但老伴早已过世,其他儿子都在各地为官,女婿陪着女儿到安州养病去了,长年不在京城,受他们所托,他一直与楼祯、楼祢同住在理郡王府,彼此也有个照应。

    “石太师果然是好大的面子,老夫过寿时,还不敢劳驾皇上圣驾哩。”一旁管颐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一般人哪想得到可以给皇帝送帖子?

    宇文珑并不以为意,也没说他的帖子是楼祯私下给他送的,不是石太师的主意,而楼祯之所以给他送帖子,也不是给皇帝送的,他自小在理郡王府里混,石太师就跟他的外祖父没两样,老人家过寿,他自然是要到的。

    “好说好说。”石太师开怀笑道:“管太傅不敢劳驾,肯定是有不敢的理由,自认身分不够贵重什么的,不像老夫人老了,脸皮子厚,豁出去了,而皇上赏脸,倒是叫老夫长脸了。”说完,端起斟得满满的琉璃盏,道:“陛下请。”

    宇文珑举杯一饮而尽,“石太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们一个太师,一个太傅,从年轻斗到老,现在在朝堂上还经常互不相让,宇文珑老早习惯了。

    管颐恨得牙痒痒的,说什么他自认身分不够贵重,请不动皇上,所以不敢请是吧,这个死老头,等到他将天下拿下的那一日,定要让他好看,看看谁的身分不够尊贵!

    宴席就摆在后花园的临风轩里,位在荷花湖心,虽已夏末,但艳丽的娇荷仍未谢,赏心悦目,一侧搭了戏台,已有女子在弹琴,另几个歌妓在那儿轻歌慢舞,席开十来桌,桌上已经上了几盘凉菜,除了西域来的葡萄酒,每人皆有一只冰碗,摆着各式新鲜果子和碎冰,极为消暑。

    石太师德高望重,几乎文武朝臣都来了,唯一没到的就是言禾,不过也没人觉得奇怪就是,言禾本来就不擅于交际应酬,他行事一丝不苟,有些独善其身,向来只专注于公事。

    酒过三巡,楼祯撇下他的一干友人寻了过来,他喝了几杯,脸有些泛红,更显得俊美难当。

    “皇上,不要说我不关照您,今儿我特地不请陆宸,让皇上您一枝独秀,好好吸引皇后娘娘的注意。”

    宇文珑把他推开。“一边凉快去吧你!眼睛放亮点,没看到朕和皇后穿的是什么吗?言老夫人说,这叫情侣装。”

    楼祯恍然大悟的看着他,“难道——”

    宇文珑得意的扬起嘴角,“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已经跟几个朝臣喝了几杯,不想再应酬这些天天见面的老面孔了,遂离了席,寻他的少轻去。

    她比他更懒得应付那些面上笑呵呵的老狐狸们,就只在入席时敬了石太师一杯,说了几句祝寿话便伺机开溜了。

    她走过之处,皆有暗卫留下只有宇文珑才看得懂的记号,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她,手一挥,他身后的尚德海和言少轻身后的竹桑便识趣的退开了。

    言少轻不知某人来了,也不知道竹桑已经悄然退开。

    理郡王府的花园一步一景,她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悠闲走着,小径两边花团锦簇,王府的花匠也算有本事的,这时节了牡丹、芍药仍开得极好。走到了尽头,绿荫环翠,上了小小的三步台阶,再顺着台阶走上去,便是个养着锦鲤的荷塘,一边则是偌大的莲池。

    凉风习习,荷叶摇曳,风中夹杂着湖水的气息,言少轻靠在青绿色的栏杆边欣赏着眼前的满池莲花,理郡王府里也不知道谁特别钟爱莲荷,光是花园里的莲池大大小小就有六、七个。

    她往池里看去,就见水中五彩斑斓的锦鲤游来游去,衬着池底浑圆的鹅卵石,煞是逗人,蓦然想起小时候在太学学堂后面也有个鲤鱼池,她和宇文珑很喜欢在那里喂鱼,每次一洒鱼食,鱼儿总会争先恐后地游过来,有一次他还掉进池里,被捞起来的时候,不只脸上盖着水草,衣襟里还有一只小锦鲤,又好笑又狼狈。

    “是不是想到我掉进池里的事?”

    她真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死,转过身去,就见来人貌白神清,朗朗对着她笑着,一时间,气就消了。

    “你怎么也来这?那宴席怎么办?你不在,众人岂不是失了主心骨?”言少轻语气戏谑,眼底露出促狭之色。

    今日虽是石太师的寿宴,但人人心知肚明,有多少人是来讨好天子的,他这一离席,要叫那些专程来拍他马屁的人怎么发挥?

    “你不在,多无趣,你在身边陪着,我待在那里做什么?都是糟老头,看了心烦。”宇文珑想也不想的说道。

    言少轻噗哧一笑,“你就这样说你的顾命大臣们?”

    “什么顾命大臣?”他十分不以为然。“我都长这么大了,能被托孤吗?再说了,皇兄也没死,还隔三差五的就来信,我哪需要什么顾命大臣?”

    他走过去,打开石雕灯柱上的暗门,取出一包鱼食递给她。

    言少轻诧异的看着那包鱼食。“你真是把理郡王府混得烂熟了,连人家鱼食搁在哪都知道。”

    宇文珑一脸寻常地道:“我跟楼祯喝得烂醉是一次两次的事吗?醉了不能回宫,自然跟他睡,这里跟我府里没两样。”

    言少轻眼角微扬,揶揄道:“好像挺值得骄傲的哦。”

    她捏了一点鱼食在手,洒向池中,立刻引来鱼儿啄食,她看得目不转睛,忘我的洒食,虽然没回头,但她知道宇文珑正缓缓靠近她,因为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檀木香气,走到哪儿,拂到哪儿。

    宇文珑已经驻足在她身后,她看鱼,他看她。

    不时吹来几缕清风,送上她秀发上的馨香,让他忍不住闭眼深嗅,一会儿睁开眼睛,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扳过身来,迅速堵住她柔软的唇瓣,深深的吻她。

    她手里的鱼食全洒了,双手抵着身后的栏杆,闭眼迎着他浓烈的吻,恣意吮吻他的唇,心都热了。

    怎么如此美好?

    被他爱着、呵护着、珍视着,怎么会如此美好?

    她对他的感情充满了眷恋,这阵子都无心朝政了,每每站在殿下望着殿上英挺的他,就会忍不住想到两人缠绵床榻的种种,绮丽的画面让她心猿意马,没法好好注意其他大臣在上奏些什么,就像此刻一般,他总能吻得她忘了天南地北、今夕何夕……

    蓦然,宇文珑扣住她纤腰的双手紧到了极致,他的唇滑到了她耳边,诱哄道:“少轻,咱们回宫好不好?”

    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嗔道:“我可不敢做这么丢人的事。”

    事实上,她已全然拱身贴合着他。

    “丢什么人?”他深幽的眸子突然如火般炽热。“又无人知晓咱们回宫做什么?就说有边防要事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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