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你聪明。”陆宗岳想着该怎么跟孩子说话,也许干脆把他当成大人来沟通?“既然你很聪明,你可不可以帮叔叔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在这边住一阵子,你帮我说服你妈咪答应我留下来?”
“那可不行。”小冬冬一派老成地摇头。“谁晓得你是不是想泡我妈咪?”
“什么!”陆宗岳呛了呛。“泡?”
“你别以为我不懂,哼,一个男人死要缠着一个女人,不就是想要泡她吗?”
“是谁教你用这种字眼的?真难听。”
冬冬扮个鬼脸,才不理会这个古板叔叔对自己的训斥,小手环抱胸前,架势摆得似模似样,看得陆宗岳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的孝都这么鬼灵精吗?
“叔叔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咪?”问得开门见山。
陆宗岳闻言,喉头一噎。
他喜欢她吗?
他扪心自问,墨眸逐渐变得深邃。“喜欢。”
“你发誓以后会对我妈咪好?”
“我发誓。”
“我不相信你。”冬冬眯眼睨他。“除非你跟我打勾勾,骗人的是小狗。”
陆宗岳忍住笑。孩子果然还是孩子。
“好,打勾勾。”他伸出右手小指。
冬冬鼓着脸颊,咬着小嘴,神情相当严肃,陆宗岳看着也不禁认真起来,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着,上下椅,立下神圣的契约。
第3章(2)
立约完毕,小男孩欢快地拍了拍手。“看在叔叔这么有诚意的分上,我就给你一个提示吧!看到那张摇椅没?妈咪很喜欢,可是有一边坏掉了,叔叔你想让我妈咪开心,就把摇椅修好吧!”
“没问题。”陆宗岳一口应允。
要当木工是吧?别看他这样,他国中时也上过工艺课的,锯锯木板、敲个铁钉,不算什么难事。
他过去检查摇椅,其实是椅脚有几根螺丝松脱了,椅背的木板也缺了一道小口,若是没注意,那断口横出的木屑便会扎伤人。
将螺丝锁紧,断口边缘磨平,再找块小木板补上缺口,应该就oK了。
冬冬自动自发地拿了工具箱过来,陆宗岳一面找合适的工具,一面半开玩笑地问:“这张摇椅该不会是被你妈咪坐坏的吧?”
“怎么会!”冬冬瞪大眼,一脸他胡说的表情。
陆宗岳无声一笑,忽地兴起恶作剧的心思,像分享什么秘密似地压低嗓音跟小男孩说道:“叔叔偷偷告诉你,其实你妈咪啊,以前有点胖。”
“呿!”小男孩冷嗤一声,一副“这算啥秘密”的不屑表情。“我知道啊,是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才会变这么瘦的。”
“她生病?”陆宗岳怔住。
“嗯。”冬冬点头,脆声解释。“前几年妈咪生了一耻严重的病,好像还住院开刀,那时候我才两、三岁,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说妈咪从那之后就变得好瘦,要我常常盯着妈咪多吃点饭长肉肉。”
陆宗岳听着,心神恍惚。
和她离婚后,她拒绝他提供的赡养费,并主动断绝了两人的联系,他也对她的不识相感到很火大,索性也赌起气来,对她的消息不闻不问。
没想到她竟是大病一场……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该不会在离婚前就已有了征兆?
一念及此,陆宗岳蓦地心慌起来,如果真是在和他在一起生活时就病了,那他这个丈夫究竟在做什么?纵然他们夫妻感情不和,他也不该那么忽视她。
正如她曾经责备他的,他太自私了,凡事只想着自己……
“冬冬,你知道你妈咪那时候生的是什么病吗?”他急切地问。
“知道,是脖子这边生病了。”
“脖子生病?”
“嗯,就是这里。”冬冬用手指着咽喉下方。“我之前问过妈咪,妈咪说她这里长了一颗东西突起来,要开刀割掉。”
咽喉下方突起,是甲状腺肿瘤吗?
陆宗岳皱眉沉吟,冬冬仿佛看出他心怀忧虑,拉拉他的手,表示安慰。
“叔叔你不用紧张,妈咪说她现在已经全都好了。”
所以说手术很成功?那就好,太好了!
陆宗岳长长地吐息,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直心悬半空中,全身肌肉紧绷。他定定神,对冬冬微微一笑,正欲说话,手机铃声骞地响起。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瞥了一眼萤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丁茉莉打来的。
他下意识地收拢眉宇,心头漫上一股厌恶。
“叔叔,你手机响了。”冬冬提醒他。
“我知道。”
“你不接电话吗?”
他摇摇头。“这电话不重要。”
语落,他顺手按下了拒接键,接着将铃声调成静音震动模式,将手机丢在一边。
“我们开始来修摇椅吧!冬冬帮我递工具。”
“好。”
两人忙碌起来,陆宗岳负责敲敲打打,冬冬在一旁帮忙,不时叨念几句,笑声频传。
钟心恬听见了,悄悄走过来察看情况,见这一大一邢作无间地做木工,小的像小鸟般叽叽喳喳,大的虽是话不多,可唇畔却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
忽地,陆宗岳一锤敲下,不小心敲上自己的左手拇指。
“啊!”他惨叫一声。
“啊……”冬冬比他叫得更凄厉。
就连一旁偷看的钟心恬也吓到了,双手掩唇,好不容易才藏住惊叫声。
这男人搞什么?明明就不擅长做这种事,干么拿铁锤胡乱敲打?
“叔叔你怎么了?”冬冬焦急地追问。
“你的手指好红喔!一定很痛吧?”钟心恬也悬着一颗心,等待答案。
“没事。”陆宗岳用力握揉拇指。“还好,没有流血。”
“怎么办?要不要搽药?”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谁说没关系?这笨蛋!钟心恬暗暗咬牙,倏地转身走回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几颗冰块,包在一条手帕里。
正犹豫着该怎么拿去后院给那男人时,刚好冬冬跑过来。
“妈咪妈咪,有没有冰块?”
“有啊。”钟心恬松口气,顺手就将冰块手帕递给小男孩,若无其事地微笑。“呐,给你。”
冬冬眨眨眼。“妈咪早就知道我要过来拿冰块?”
她心一跳。“没有啊,我哪知道?”
“那怎么这么巧你都弄好了?”
“妈咪觉得热,本来想拿来敷脸用的。”她随便编了个借口,想想,又问了一句。“你拿这冰块要干么?”
“叔叔受伤了。”冬冬回答,小脸仰高,黑阵一闪一闪地盯着她,仿佛想确认她的反应。
钟心恬自然不想被一个孩子看出什么,故意冷着一张脸。“他怎么还没走啊?到底想在这儿赖到什么时候?”
冬冬又眨眨眼。“妈咪,你好狠心,叔叔受伤你不担心吗?”
“我干么担心?”她嘴硬。
“可你们不是朋友?”
才不是。
钟心恬抿抿唇,受不了小男孩一直紧盯她的好奇眼神,作势推了推他。“快走吧!妈咪还要准备晚上的餐点呢!”
“知道了。”
冬冬捧着冰块手帕奔回后院,陆宗岳见了,连忙接过来就往自己红肿的拇指上一按,畅快的冰凉感霎时缓解了疼痛。
“冬冬,谢谢。”
“不用谢我,谢妈咪。”冬冬肃然板着脸,唯有闪烁的星眸泄漏了他调皮的心思。“这冰块是妈咪包在手帕里给的。”
“所以她知道我受伤了?”陆宗岳下意识地追问。“那她怎么说?!”
“她说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喔。”男人垮下脸来。
小男孩见他表情失落,咯咯地笑出声来。“叔叔,看来想讨好我妈咪,你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呢!”
“是啊。”陆宗岳喃喃,无奈地叹息。
敷过冰块,又拿手帕包起拇指后,他重新振作精神。“冬冬,我们继续吧!”
“好。”
整个下午,餐厅都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年轻女生来喝下午茶,坐了不到一个小时便离开。
送走客人后,钟心恬站在餐厅门口发呆,屋内一片静寂,只有夏日的微风偶尔拂来,吹动挂在屋檐上的风铃。
好像再没借口说自己忙碌,不去理会后院那男人了,总是得跟他做个了断的,今天非将他赶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