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苏圆给婆婆行了礼,又拍拍坤哥儿的头,这才一样样从食盒里取出凉面和各色配菜,待仔细摆好两碗,又浇了肉酱,立时得了老夫人的夸赞。
“这面条上放的是什么?红红绿绿的,看着就想多吃几口。”
坤哥儿更是眼巴巴等着祖母动筷子,恨不得立刻吃下肚。
苏圆笑得有些心不在焉,勉强解释了几句就没了下文。
第十章绝后富贵油(2)
牟老夫人瞧得疑惑,猜测着是不是厨下那些人让儿媳受了委屈,于是等着孙儿吃完面条,就撵了他回去午睡,末了拉了半碗面条都未吃完的儿媳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谁惹恼你了?”
苏圆不想牟老夫人担心,又琢磨着这事绕不过牟老夫人,于是就示意绿意和红霞出去守门,牟老夫人会意,也撵了贴身伺候的流云出去。
苏圆这才斟酌着说道:“娘,我方才在厨下看到咱们家里吃的油是棉籽炸的。”
牟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应道:“是啊,这油养身子,但凡有些家财的人家都是吃这油度日。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这油有什么说法?”
她不过随口一说,不想苏圆却是点了头,益发压低了声音,“娘,我在家乡学过医术,这您知道吧?我记得当时有本书上写,这棉籽油虽好,谁都能吃,只有年轻男子例外。”
“为何?”
“因为……这油会让男子失去生育能力,相当于避子汤。”
“什么?!”牟老夫人惊得打翻了手边的茶水,哆嗦了半晌嘴唇,还是不能相信,“你可是记清了?这事不能乱说!你知道这油是谁家经营的吗,那是圣祖皇帝的元后母族。”
苏圆小心翼翼瞄了牟老夫人一眼,弱弱接了一句,“那她老人家给太祖留下子嗣了吗?嗯,或者说太祖除了元后,纳了多少妃子,生了多少子嗣?”
牟老夫人虽然性子和软,却不是心智缺失,这会儿越听脸色越白。据说元后当年在圣祖还是落拓公子的时候,不顾母族反对嫁给了圣祖,可谓情深至极,但圣祖登上皇位后却沉迷酒色,广纳后宫,元后一度被冷落。圣祖殒天后,皇位由元后所出的嫡子继承,也必然由嫡子继承,因为……圣祖没有别的子嗣!
“啊,这个……这……”
牟老夫人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缓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勉强摆摆手嘱咐道:“总之,这事你先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就是老二那里也先不要说,万一传出去,咱们牟家就是被扣上一个不敬元后的罪名。”
苏圆虽然不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但也不会傻到藐视皇权的威严,赶紧应了下来,但想想先前立下的那个君子协定,又硬着头皮问道:“娘,万一这油真的有碍子嗣,二爷一直吃下去……”
这话可是点了牟老夫人的死穴,即便对皇权再畏惧,也不能不在乎牟家的血脉子嗣。
“这样吧,明日你在云起院立个小厨房,但凡你同老二的饭食都单独做。厨子就选牟福家的,她在大灶间也有十几年了,是个稳妥又嘴严的。若是有外人问起,你就说……就说吃不惯富贵油。虽然有些委屈你被人说闲话,但等真怀了身子,这都不算什么。”
苏圆倒是不怕人家说她闲话,只要她不放在心上,被说几句也不会少块肉。当初她答应嫁进来的时候,提出过三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不许夫君纳妾收通房,牟老夫人在后边添了一句话,三年之内必有所出。
言下之意很清楚,三年之内她若是生不出来,眼前就要多几个女子同她分享夫君了。
她即便极力适应这个时空的规矩礼法,但这一样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所以,只剩一条路了——生孩子,而且要尽早生,多多的生!
前院的外书房里,刚刚从外边赴宴归来的牟奕,正请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喝茶。
这位客人姓叶,在伯爵府里拾掇了十几年的花园,与世无争,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园丁,殊不知论起才学谋略,这位也常让过世的老爵爷钦佩不已,若不是当年因为一些朝堂倾轧,他冷了心肠,也不会被老爵爷收到府里做个清客。
牟奕动手投了一块布巾用力擦了脸,觉得醉意退了大半,这才上前亲手给老先生倒茶。
叶先生也没客套,淡淡一笑伸手接了过去,露出手上那些微小的口子,显见平日劳作很辛苦。
牟奕眼里闪过一抹不忍,不知多少次劝说道:“先生,花园的活计太辛苦,不如您……”
叶先生挥手打断他的话头,“你若是找我前来就是说这些,那我就回去了。陶然亭旁边的两株月季生了虫,我还急着去救它们于危难呢。”
牟奕听得好笑,也对老先生的倔脾气无奈至极,只好说起今日之事,“先生,京都有消息,说皇上龙体每况愈下,皇后同贵妃久无所出,各方蠢蠢欲动。我欲先下手为强,无奈不知从何处着手,还望先生指点。”
叶先生闻言微微皱了眉头,足足喝了半盏茶才慢悠悠问道:“你可是想扶大皇子上位?”
牟奕眼里闪过一抹惊色,但依旧坦白应道:“先生猜得不错,大皇子如今已年过十一,为了自保装疯卖傻多年,实则聪慧,性情坚忍,若是能坐上那个位置,可谓赤龙之福。若是郭家或者翟家推动朝臣上表,皇上过继了旁支子弟,不论最后谁继位,都免不得被郭家或者翟家把持朝政,到时候就要天下大乱了。乱世民,不如狗,百姓受苦,牟家许是也富贵不保。所以,还请先生指点。”
叶先生忍不住点头,心下羡慕老友有这样的子嗣继承家族,身居高位,心忧百姓又不忘光耀门楣。
“等,如今只有一个等字。”叶先生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正色说道:“一切事情都是这样,没有机会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暗地里拉拢一切可用之力。待时机成熟,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先生,若是时机迟迟不来呢?或者,时机在哪里?”
牟奕挑了眉头,神色有些不踏实,看得叶先生失笑,毕竟还是年轻,沉不住气也是常事。
“凡事七分准备,三分看天意。有时候时机在远处,有时候就在身边。”
这般玄而又玄之言,倒是同街边的算卦之人有些相似。
牟奕无奈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转而说道:“先生闷在我们牟家多年,不知外边山河变换,岂不是太过无趣?不如小子以后寻件事给先生打发时间,如何?”
叶先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喝干茶水就拱拱手出门去了,苍老的身影蹒跚走在青石路上,半点看不出与普通老人有哪里不同,惹得牟奕更加怀疑当日父亲过世之前交代的话是不是错了……
苏圆本来还等着夫君问起单立小厨房之事,委婉说说她的猜测。虽然婆母早有嘱咐,不经证实不能告诉任何人,但夫妻一体,她还是不愿意对整日耳鬓厮磨的夫君有所隐瞒。
可惜,她有心坦白,无奈牟奕却不知因为什么事,整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又是个睡眠质量好的,堪称睡神级别,只要沾了枕头极少能熬过半个时辰,于是每次都不知道夫君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若不是半梦半醒间常被折腾得欲仙欲死,她都怀疑自己日夜独守空房。
好在,坤哥儿一如既往地赖在云起院陪伴在他心里很是可怜的婶婶,倒让苏圆排解了很多寂寞,下厨同牟福媳妇儿琢磨菜色和各色点心吃食也更有动力了。
当然,她可没忘记最重要之事,但凡红霞打听到牟奕在前院,她都会整治好饭菜让人送过去。
牟奕许是吃得还算满意,投桃报李,也常让人捎些时新绸缎或者首饰,逗趣的小玩意回来,果然哄得苏圆心花怒放,但依旧是等不到夫君上床就睡得直打恤噜了。
日子就这样过得甜蜜又诡异,苏圆心情大好之下,对奴仆下人们某些小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她忘了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奴大欺主,许是发觉主母烧完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一小撮人又犯了老毛病——嚼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