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任老爷在一边安慰着,心中对妻子会这般感慨也是了然。
说来守一虽挂着任姓,是他任家长子,但多数人都知道这儿子是他当年收下的义子,虽说他们夫妇两个早已把守一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看待,偏偏外人总爱擅自揣测,觉得守一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在他们任家的地位不稳固。
每每说亲的时候,对方一听见是要给守一说媒的,就是原本高高兴兴能跟任府结亲的,也都找了理由推拖,以至于到了现在,连年岁比守一小的弟弟都已经成亲了,小女儿也说了亲事,守一却还是孤身寡人一个,让他们夫妇俩好不着急。
其实之前守一也说过让他们两老不必过分担心,顶多以后娶一个乡下女子过日子就行了,但是他们既然把守一当成亲生子,又怎么舍得委屈他,自是想让他得到最好的。
娶一个乡下女子?别的不说,以后任家的产业也是有一份要给守一,那这偌大的家业一个乡下女子撑得起当家主母的担子吗?能明白这商场上各家夫人交际间隐含的意思吗?更不用说管理这一家子的中劳宅子里上上下下的关系了。
就做娘的心里,自家的孩子总是好的,守一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完全不输亲生的,如果他屈就自己娶了那样的媳妇回来,不说儿子是不是愿意,她可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心疼死了。
任守一这些年也不是不知道义父义母着急于他的婚事,现下虽不知道这门亲事到底是好是坏,但是看着义母这般激动,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出面的还是任老爷,他先是拍了拍任夫人的手,嘴上安慰道:“好了,这是喜事呢,该是收起泪好好替守一操办这婚事才对。”
任夫人收了泪,连忙点了点头,“老爷说的是,我就顾着自己哭,糊涂了。”说着,她连忙拿起庚帖递给儿子,“是城东沈家的长女,娘让人打听过了,人品不错,就是性子娇气了点,不过无妨,大家千金本就是如此,成亲后慢慢教就好了。”
沈家?任守一倒是有些意外。
同在一个城里经商,他自然不会对城东沈家一无所知,在沈老爷身体康健、还能主事的时候,这沈家的事业可以说是如日中天,虽说只涉及了一些布疋买卖及织造业,但说沈家是这一行领头的,绝对没有人敢说二话,就是这几年换了沈老爷的儿子接手主事,沈家是没前些年风光了,甚至听说银两调度上有些吃紧,但怎么说也还是大户人家,该不至于会让他们家的嫡女下嫁他!
不是他多心多疑,而是这些年婚事上的不顺利让他彻底明白自己这不上不下的身分若真要娶一个合义母的意、就算不能和他们任家门当户对也必须不能差太多的嫡女有多么困难。
原因无他,只是大家都不想嫁一个或许未来分不到家产,甚至必须自立门户的义子罢了,偏偏义母怕委屈了他又不肯低娶,他的婚事也就这样拖延下来。
而突然之间,身家几乎和他们差不多的沈家急着要说亲,甚至连他这样的身分都答应了,这其中实在不能怪他多心多想。
任夫人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了笑道:“这沈家老爷听说病有一阵了,请了多少有名大夫都没用,就这样不死不活的拖着,前些日子真没法了,找了些道士和尚,怕是自己冲撞了什么,那日一个道士说他得靠冲喜解这个劫,沈老爷才会急着托媒人四处说亲。他们家大少爷是订了亲的,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刚好我们家也请黄媒人说亲,这一方想娶、一方想嫁,可不就是天促成的一桩婚事。”
任守一听这缘由,也才放下一点疑心,心中替这件事找了不错的解释。原来是女方也主动要求亲事,又是急着办喜事的,这也难怪了。
虽说像女方这样需要亲事冲喜的,一般男方可不见得会答应,但他义父义母向来不在意这个,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这件婚事。
第1章(2)
任夫人见他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色,揣揣不安道:“怎么了?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吗?”
闻言,他明白自己思索的神色让义母担心了,连忙笑了笑,“没什么,挺好的,不过是刚回来有点累,走神了一下。”
任夫人一听,这才放下担忧的神色,挥了挥手说:“是我想岔了,没事了,你下去吧,赶紧休息去,这婚事你知道就好,剩下的我会处理,这些日子少些往外跑就是,好好的在家多休息,准备当你的新郎倌就行!”
任守一故意慎重的打躬作揖道:“那就先感谢义母了,儿子我就偷懒等着娶美娇娘就行了。”
见他那好笑的样子,她忍不住轻啐,“去去去!少在这耍嘴皮子!跋紧休息去。”
他笑了笑,又跟任老爷打了个揖,才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上房,他脸上那点笑意顿时消失,看着头上烈阳,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还以为可以多逍遥几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有一个女人来介入自己的生活了。
唉~罢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总之大家不也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别人行,他应该也行……任守一不是很确定的想着。
任沈两家的喜事以飞快的速度准备着,甚至有许多远亲还没来得及收到消息,这婚期便已近在眼前。
只不过比起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筹办着婚事的任家,同为筹办亲事的沈家,却显得有些不对劲,气氛低迷。
“我不嫁!我不嫁!”沈家大小姐沈柔娘高声大喊着,头上的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另外一头坐着的中年妇人同样是一脸不高兴,却只是沉着脸不出声。
直到房间里能够砸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中年妇人才忍不住出声斥喝,“是都死了不成?就让大小姐这样闹,还不赶快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滚出去!”
一边的丫鬟们全都低下了头,不是弯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碎片,就是出了门重新准备茶水糕点送进房间里,直到整间房都整理好了,一群人才安静无声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中年妇人和沈柔娘的时候,那少女似乎气也出得差不多了,绷着一张俏脸坐了下来,忍不邹恨的说:“爹可真是昌涂了,我们是什么人家,竟然把我许给任家那个义子!”
沈夫人也是一脸不满,不过略带苛刻的脸不像女儿一样喜形于色,“这事你爹的确是办得糊涂了,若说是许给沈家另外两个儿子也就罢了,但这人选偏偏是那个挂沈家姓的义子。”
她冷哼了声,脸上带着不屑,“说到底,那义子挂着任家的姓又有什么用?现在帮忙打理任家的家产,但是以后能分到多少还不知道呢!在我们这样的人家看来,他这义子身分不过就是好听一点的管家,配个庶女也还勉勉强强,但要配我们家的嫡女,哼,也不想想看自己配不配!”
沈柔娘听了猛点头,“就是啊!娘!那样的人怎么能配我啊!爹可是病得糊涂了,说到底,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配不得他们首富家的儿子,也不是任守一那样一个出身不明不白的人可以匹配的。”
沈夫人没说话,但是那脸上的神色显而易见也是赞同女儿的说法,只是现在这桩婚事外头已经传遍了,就是想反悔,别说他们家面子上过不去,就是任家那里也不会善罢罢休。
看她娘抱着同样的想法,沈柔娘忍不住端着一张希冀的脸,软声哀求,“娘,你给我想想办法啊!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难道忍心让我嫁给那样一个人,以后别说好日子了,说不定要像下人奴仆那样的活着!”
沈夫人眉头一皱,想到自己娇生惯养着的女儿,以后可能要过上那种下人的生活,忍不住担忧,开始想起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