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望着她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的模样,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如幼时那样拍了拍她的头,温和而宠溺的说道:“说吧,只要是你想要的,咱们江家都会倾全力为你完成。”
他掌心的温度在瞬间温热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再无迟疑,再顾不得遮掩已经蜿蜒而下的泪水,她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缓缓地说道:“我想死!”
这几年,江成恪已经慢慢接手江家的生意,在送往迎来之间,还有跟那些老奸巨猾的商家打交道之时,他以为这世间已经再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惊讶了,可是她这轻软的一句话,倒真是吓坏他了。
他脸上的笑容骤褪,想也没想的就拔腿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江家三兄弟已经齐聚,连姨母和姨丈也是神色沉重的直盯着她瞧,还一人一句接着劝着她别做傻事。
汪袭绿望着眼前这些毫无疑虑就接受她并真心对待她的亲人,知道他们是真的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可是她完全插不上话可以解释,见他们的神情益发担忧,她索性站起身来。
见状,众人倏地噤声,但仍紧张的望着她。
“小时候,我曾听娘说过,姨丈家有家传秘药,能让人死,也能让人生,是真的吗?”
一说到这个,江聚峰立刻忘了方才的紧张,骄傲无比地挺着胸膛说道:“自然是真的。”那可是祖传秘药,厉害得很,由于药材难得,总共不过三颗,是被供在祖先牌位前的。
闻言,汪袭绿忙不迭的盈盈下拜,真切地道:“此事既是真的,袭绿斗胆请姨丈赐药,助袭绿脱出褚家泥淖,袭绿愿将娘留下的嫁妆全数拿来弥补姨丈的损失。”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也不是笨的,明白了她不是真的想死,而是想要诈死,高高提起的心安稳的放回了心窝,江家三兄弟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至于江聚峰则是看了眼早已泣不成声的妻子,想起了这几年妻子的愧疚,这回只怕这个忙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妻子就会立刻哭死在他面前。
为了妻子,也只能对不起祖宗了,反正药嘛,就是要让人吃的,就算吃了一颗少一颗,那也不过就是颗药嘛!
主意既定,江聚峰正色望着汪袭绿,问道:“你可想仔细了?”
这是攸关一辈子的事,可不能贸然去做,汪袭绿的那些嫁妆,在旁人眼中看起来或许眼红,可在他江家却是不算什么,他在乎的只是汪袭绿会不会后悔,因为一旦诈死,便是抛去原有的一切。
“自然是想仔细了。”面对姨丈严肃的垂问,汪袭绿马上颔首回道。
若非早已想仔细了,她又怎会冒失上门呢?
望着她坚决的表情,江聚峰没再多说什么,应允了,“好!”接着便和三个儿子热切的讨论着该怎么做,怎样才能天衣无缝。
汪袭绿瞧得又是一阵眼眶发热。
忽而,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胸怀,她知道这是姨母,因为姨母的身上总泛着和娘亲一样的温暖,便在这一刻,她终于觉得不再寂寞。
第3章(1)
夜里睡不饱,日里又是大喜大悲的,汪袭绿打自姨母家回来,便有些懒洋洋的躺在窗边的榻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书册。
半屏和红串对视一眼,倒没有出声扰了主子的清静,这几天不只是主子觉得困扰,便是她们这两个做丫鬟的也有些烦不胜烦。
以前总盼着少爷能够待主子好些,多来主院,可她们却没想到一旦少爷来得多了,来打探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多了,她们又不能板着脸不理人,这几天应酬了许多拨的人。
所以当主子好不容易有能机会可以歇一歇、喘口气,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可是这样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不多时,门口便传来一阵声响,汪袭绿一听,眉心倏地蹙起。
莫不是他又来了吧?
这样的念头还没转完,褚靖南的身影便如风一般刮了进来,嘴里还不断嚷嚷道,“快!爷快饿死了……你们两个丫鬟快送点吃的来。”
见他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指使自己的丫鬟,汪袭绿的细眉皱得更紧了,但到底知道做一天和尚得要敲一天钟的道理,于是她起身趿着软鞋迎了上去,又顺道给了丫鬟们一个眼色,两人便下去张罗了。
“爷这是怎么了,怎么饿成这样?”汪袭绿的语气不咸不淡。
这段时间,她待褚靖南便是这样的态度,不能拦着不让他来,却也没有对他的到来有太多的热忱,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要让人说不出一句闲话便行。
“最近边关吃紧,朝堂上正议论着要不要出兵,讨论了几个时辰,连午膳也不让人吃了。”
她一走近,他便双手大张,她一瞧便知他是要她为他宽衣,她的双颊蓦地飘过一抹淡红,却仍镇定地为他解开了腰带,又急急地为他张罗了舒适的衣裳为他换上。
才刚换好,汪袭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褚靖南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往暖榻上,让她坐好之后,他才跟着坐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两人之间合该这样的亲近,汪袭绿心中原就未熄的烦燥更盛,却又不想静默着让彼此都尴尬,只好开口道:“爷既然累了便歇会儿,我去瞧瞧红串她们准备得如何了。”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便要起身,可是才穿好了鞋要走,手又被扯住。
“这些事自有丫鬟会做,你陪我坐着说说话儿。”
其实连褚靖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进这院子,都是因为规矩,迫于无奈,可这几天他却是只要进了家门,双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顾自的往这儿转来。
这屋子里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宁静,即使不说话,只是瞧着她,他也觉得舒服。
汪袭绿逼不得已只好又坐了回去,而且她从未见他如此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想了半天,涩涩地问道:“爷想聊什么?”
他真的看起来不像会同她聊天的样子,而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我……”被她问得一楞,褚靖南也有些尴尬,他放开她的手,顿了许久才道:“不如……咱们下盘棋吧!”
“嗯。”他都开口了,她也只能应好,她在两人之间布上了棋盘,又取出了黑白棋子后,这才望向他,说道:“爷选吧。”
“我是男人,怎能先选,还是你选吧。”
汪袭绿瞧了和以往不一样的褚靖南一眼,也不再推托,选了黑子,素手拈起,先落一子。
她静静的下着棋,虽然不带一丝杀伐之气,却专心得很,手起手落之间便让原本还小瞧她的褚靖南有些意外。
原本只用了三分心思在下棋的他,在她那令人赞叹的凌厉攻势下,白子竟已出现颓势,逼得他不得不专心。
他们都专注于黑子与白子的争斗,没有以往两人相处时的夹枪带棒。
“爷……”
忙乱了一阵,终于布置好了饭菜的半屏来喊人,但她才开口,褚靖南便摆了摆手,要她闭上嘴。
多久没有遇上一个如此厉害的对手了,更别说这人还是他的女人,他战得正酣,哪里舍得去吃饭,只是不经意间,瞧着汪袭绿那眉宇间的疲累,他的心不由得软了,将手中的白子全都扔进棋盒里,又很自然地拉过了她的手,将她手心中的黑子也放进棋盒,这才温声道:“走,咱们吃饭去,吃饱了再战,免得你让人家说欺负爷肚子饿。”
闻言,红串和半屏都忍不住笑了,这样和乐的气氛,她们两个丫鬟都不知道期待多久了。就连汪袭绿也因为他这打趣的话语有些怔楞住。
“怎么,你是怕爷吃饱了,你便赢不了吗?放心吧,顶多爷等会儿让你几子,总不教你颜面尽失便是。”
看着汪袭绿的傻模样,褚靖南更是打心底的笑了出来,其实他还真是故意的,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方才那一局若是再战下去,只怕输的人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