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薛定谔的猫
013
风卷来浓烈的黑暗气息，裹挟着冰冷和死亡意味。
这才是长琴，这位曾经骄傲的战神之子，现在的魔界主人。
上古神魔的区别并不大，他们都是好战的，嗜杀的。他并不只有一张面孔，而对小孔雀的那一张，是最温柔最体贴的。
现在这个模样，正对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己的杀身之仇这回事暂且不论，是他本事不济，无可怨由。
但是夺妻之恨，长琴没办法忘怀。这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一致想法，即便感情不好，男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成了别人的女人，这关乎尊严！
何况当年他与孔萱感情极好，眼看着到了谈婚论嫁进洞房的日子，却被人横插一杠截胡。
尽管没有截成，长琴也恨的不得了。
当然，这绝不是一场浅显的，狗血的争夺女人的战争。
男人吧，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即便他们的战争起因是一个女人，可是打到最后，这也不是女人能够插手的事情了。
譬如孔萱当年在九处，有两个男人同时追她，结果后来成了他俩相互攀比，比房，比车，比谁的女人多。
孔萱心里不爽，后来出去的时候，把他俩扔到床上过了一夜，结果如何不大知道，不过男人的劣根性可见一斑。
长琴和释迦，他们在是神魔之前，先是男人，反而是可怜了孔萱，夹在两个神经病之间过的苦，流血是她，伤悲是她，救人是她，总之都是她。
风胡山似乎越发冷了。
释迦看着对面的男人，三魂七魄缺一魄，身体是那个转世人族的，看起来还年轻，尚在壮年。
他想，阿萱真笨，在一块破石头上摔倒两次。
“许久不见，释迦。”长琴在他对面坐下，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袍，释迦觉得那袍子很眼熟。
他自然眼熟，那是燃灯上古佛送给孔萱的，孔萱在西北的时候给白朔穿的。
“许久不见。”释迦客气地回他，只是语气有些虚弱。
释迦笼着袖袍，看起来很是疲倦，“等你许久，今天才来。”
他说的那样淡然，好像在等一个老朋友一般。
“正是今日。”长琴说。
“今日。”释迦很是疑惑，今日是何日。
“贵人多忘事。”
“是。”释迦颔首，他近来被折腾地身体不好，常常忘事。
长琴并不解释，拖到今日才来，不过也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正巧碰上自己的忌日，纯属巧合。
“阁下今日是打算将性命交给本尊，还是由本尊自己去取。”
“若你取得走，试一试就好。”
两人说话间，竹屋四壁皆裂，他们二人暴露冰冷的空气中。
释迦脸色苍白，扭头往山下看。
“她不会来。”长琴说。
释迦微笑，他轻轻开口，“会来。”这样冰冷的温度，他开口的时候，没有一丝白汽，在微亮的光下，好似皮肤都是惨白透明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发青。
长琴道，“你有遗言要告诉她？”
“你呢。”释迦语气平淡地反问。
两个男人沉默着，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气氛。
硬要形容的话，有一种武侠片里两个绝世高手约战悬崖的感觉。
金羽和敖忻蹲在地上，对视一眼，金羽道，“还是他们俩比较配。”
敖忻点头，鉴于孔萱一直吐槽要是长琴和释迦不凑成一对肯定从此天下太平，他们俩也有了这样的想法。
“上哪儿找咱姐去？”
“你下山去找一找，天太黑了。”孔萱怕黑这件事情，金羽倒是很清楚。
敖忻迟疑，抬头看他，“你留下......”
金羽笑嘻嘻地戳他的额头，“怎么，担心老公了？”
敖忻满腹温情瞬间灰飞烟灭，给了他一个白眼，丢下一句“等我回来给你收尸”然后麻利地走了。
金羽继续蹲在地上看着那两位，平心而论，释迦欠了长琴一条命，但是如果释迦死了，神界怕是就跌到深谷了。
特别是仙界，帝君人品太差，怕到时候还得乱一阵子。
要是长琴死了...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他姐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长琴若成了六界上下最厉害的那一位，魔界又一向好战，到时候也是麻烦。
金羽真心觉得事情还大的很呢，麻烦还在后面，留着让他们解决的事情肯定超级多。
想起以后没办法和老婆过清闲日子，他就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敖忻绕来绕去，在变形扭曲的阵法里找到一条路终于爬出来了，天色太黑了，他身上割了好几个血口子，脸上好像伤着了。
不过他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去找孔萱去了。
孔萱从阵法里出来，俨然头昏眼花都站不稳了。小魔将被落下来的砖头给咋啦，半晌才缓过神，急忙提着枪去找孔萱。
“孔雀神女，您不能走！”混乱中他挥手叫人围过来。
孔萱皱眉，“今儿个不杀人，让开！”
她受伤归受伤，然而收拾几个虾兵蟹将还是很小事。她三五分钟就甩开了所有人，朝风胡山上去了。
小魔将赶紧亲自去追，派人去告诉自己头顶上司。
孔萱没有马上回山上去，她找了个安静地方，把长琴的身体给取了出来。
思索许久之后，她从包里翻出一把崭新的匕首，然后深吸一口气，把刀抵在长琴的心脏处。
长琴不是一般男人，孔萱心里清楚，他活了那么多年，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他和释迦的争端，孔萱没办法理清楚，在这争端之后呢，长琴重临六界，他会是新的六界之主。
孔萱收起匕首，心想，他应当不是那样有野心的人。
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果现在他觉得把权力握在手里才是最可靠的呢。
孔萱少年时候看不懂他，现在更加看不懂了。
她又把匕首搁在那人的心口，她觉得自己的心口也疼的慌。
孔萱头晕地厉害，不自觉跌在了地上，坐着喘气。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尽力让理智回笼。神界一向有维持六界平衡的责任，只有神界才担的起。
她低头看着长琴，即使躺了三千年，现在一丝呼吸都没有，孔萱还是觉得他很好看。
但是能看多久呢，孔萱握紧了匕首。
如果她就是潘多拉手里的那个盒子，那又该怎么办？她皱紧眉头，拿起了匕首。
在她这个位置，没有可以做到爱恨分明。自己的师兄害死了师尊，魔界之主是她的恋人，可她又是须弥山的人。
这一趟复杂的关系下来，她只觉得剪不断理还乱，掰扯不清楚。
敖忻在山下逛了几圈，忽然闻到孔萱的血气，赶紧循着找过来。
孔萱正将地上的长琴扛到肩上，不过她眼前发黑，走的不太稳。
敖忻走过去扶着她，“这谁呀，姐？”
“长琴的身体，我去还给他。”孔萱沉声说道。
敖忻把人扛了过来，“走吧姐，长琴午夜的时候就过去了，现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金羽还在那里。”
他有些着急，孔萱听的出来，她笑道，“放心，看在我的份上，他会好好的。”
金羽已经看他俩打了好几个回合了，高手对决，从来不是一般人能看下去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内脏疼的慌，那两位打来打去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会赢，现在还看不出来。
不过他再抬头的时候，长琴那具身体消失了，白朔消失了。
释迦牟尼佛也曾荡平魔界，手里的剑多年不曾饮血，如今再出鞘，实在叫人胆寒。
那具人身压根就挨不住一剑，很快就被毁掉了，只留下魂魄。
人界的祭坛着实不是白看的，他的神魂已经安定，不会再有问题，因此没了身体不是大事。
然而长琴也不是好对付的，他的琴被孔萱带走，只留剑在手，释迦的脖颈上开始渗出血迹来。
孔萱咬着牙上了山，正好遇上在外面等着的相繇和银古。
相繇看见敖忻肩膀上扛着的人，即刻遣人将他们围起来。
“阿忻，还回去。”
敖忻将人还了回去，孔萱道，“他嘴里有颗珠子，小心些别掉出来。”
相繇没有出声，只点头。
孔萱垂眸，上山去了。
“阿忻，你听过薛定谔的猫吗？”孔萱问。
敖忻道，“知道。”金羽在国外专业修的是物理化学，他很早就知道这故事。
“这是悖论。”
“对我来说，正好。”
一碗毒药，一只猫，一个在门后的世界。
她怎么知道猫是死了还是没死，她也不想知道。
孔萱在山下站了一会儿，问敖忻道，“莫红尘他们呢？”
“我们俩叫他们下山躲着去了，应该就在山下。”
孔萱“嗯”了一声。
“姐，鬼界没有人过来。”
“我知道。”
罗笙怕是回头就想掐死她，她隐瞒了他父亲死亡的真相。
她闷声咳了几下，猛然之间电闪雷鸣，孔萱大惊，立刻快步往前走。
山上，释迦银发如雪，在风中飘荡，他一边挡着长琴的剑，一边笑道，“来了。”
长琴将长剑往前送了三分，心道孔萱来的可真是时候。
释迦的抵抗越发松泛起来，他本来就无心和长琴一战...说到底，他已经过了热血少年的岁数，不然当年也不会以计策谋算长琴的性命。
他无心恋战，身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快。长琴觉察到他的态度，往后退了退。
“怕是你死在这里，孔萱也不见得多看你一眼。”长琴冷笑。
“彼此彼此。”释迦擦了剑上的血迹，长袖下一个檀木盒子滚出来，只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