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若如初见
虞灵脚下的脚步顿时止住，眼前已经坐着四人，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看似温润邪魅的莫翎，爽朗的书禾竟也都在此。
虞灵看向另外二人，两人的白衫在这宴席之上格外的耀眼，仿佛是一对神仙眷侣一般，那女子的身形竟是虞灵方才看到的流钰，而那男子的身形，一身白衣逼出了他出尘清冷的姿色，正是自己苦苦找寻的轩辕弋。
看到眼前之人清冷却又不失沉稳，他侧对着虞灵，面向着流钰，眼色竟是罕见的温柔。
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
康乾十九年秋。
虞灵照常的在闺房之中练习琴艺，忽然窗外闻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如山间的清风，又如林间的泉水，让人甚感愉悦。
门外突然一阵传唤声：“灵儿，流钰今个儿回老家去了，记得带上面纱，你去端些茶水过来六号厢房。”这声音正是自己的亲娘横娘。
流钰乃是醉风楼中一直的头牌，也是这盘龙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看来这次接待的必然是极其重要的客人，要知道，横娘可是从未叫她出去接过客。
眼下，她心中也甚是好奇那窗外来了何人，应了一声略做梳洗后，便端着茶水款款而出，她四处盼望了一下，见并没有刚才那笑声来源的身影，心中略有些失落，便朝六号厢房走去。
撩开帘子，六号厢房正盘坐着三名少年，坐在上好青檀木之上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他的眉眼细长，眉中的双眼灿若星辰，面带桃花，高挺的鼻梁下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一束朝天髻由一根丝带捆住。
乌黑如墨的长发柔软的铺在他质地细腻的白色衣衫之上，本是一副清俊无双的面容，那抹狡黠的笑容却让人感觉他更像是一只深藏不露的假面狐狸，她心中暗自打量。
而他右边的少年，剑眉挺拔，眼神犀利，相比之下便是逊色许多，却也称的上面容英俊。
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大约比他们年长些，十六左右的少年，他的眉色清冷无双，瞳孔中射出犀利的寒光，就如那极地的冰霜，又如那寒冬腊月的清竹般清高冷傲。一朵淡淡的寒梅点缀于洁白如雪的衣衫之上，正如他给人的清冷之感。
见来人是一名女子，青檀木上的假面狐狸微微抬眸，见眼前之人肌肤吹弹可破，肤色洁白无瑕，面纱之上的两只瞳孔如黑曜石般闪耀，细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眉眼青山远黛，宛若出水芙蓉。
她的身形纤细修长，白色裙衫的包裹下隐隐有了倾城之色。假面狐狸眼中多出一丝玩味，讶异道：“传闻醉风楼的流钰姑娘容貌绝色，如今一见，倒也觉得那谣言名不虚传，这等姿色，即使是在面纱之下，恐怕那才艺双绝的青宁公主尚且要逊色一分。”
虞灵心中一怔，这假面狐狸居然是刚刚于闺房之中听到的朗笑声的主人，嘴角微微抽搐。
那清冷少年听闻之后才抬眼一看，在虞灵的绝美的脸庞之上停顿了一会儿，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惊讶之后，最终归于平静，视线继续低垂着，仿佛周身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虞灵神色淡淡的，在面纱的遮掩之下看不出丝毫神情。“可不要给流钰姐漏了馅。”她心中暗暗道。
一瞬间，她平复下心情，步步似莲花般优雅而去，把茶水为三位公子斟上之后，便浅笑吟吟道：“这位公子折煞流钰了，流钰只是一名名妓，怎比得上青宁公主的优雅清丽。”
三人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个理，虽说花魁闭月羞花，却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妓子。
那假面狐狸旁的英俊少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飞快的划过一丝鄙夷之色。虞灵知趣的退到一旁，正好瞧见了那丝神色，手中的拳头又握紧了几分。
“本姑娘亲自出来待客，这是什么神色，瞧不起人么，那我就陪你慢慢的玩。”她可以容忍别人对自己的轻视，但是对流钰姐就是不行。她现在可是流钰的替身，要不是为了横娘，她手中的三根寒针早就……
那狐狸正好瞧见她那些小动作，心中笑意不断扩大，这女子有趣，看似表现的胆小怯懦，却是有着那不桀骜的性子。于是嘴角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更加上扬了几分。
虞灵趁三人谈论的正兴，偷偷从怀中拿出了三娘教她配置的特制巴豆粉，放于茶壶之中，面纱之下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
假面狐狸若有若无的和二人搭讪，眼下却偷偷留意着这流钰的动作。看到她的小动作之后，他的眉头微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露了出来。
椅均匀之后，她缓缓走上前，给那位鄙夷她的那名少年又斟酌了一些茶水，在给另外两位少年斟茶之时，小指头微微动了一下，转换了机关。
当然，这一切都没逃过那只狐狸的眼睛。“哈哈，实在有趣得很！”他朗声笑道。
清冷少年抬头道：“七弟，所言何事？”
狐狸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狡黠道：“没事，方才看到一只老鼠鬼鬼祟祟的走过。”
虞灵心中顿时一惊。
那清冷少年淡淡道：“不过一只老鼠罢，也值得七弟这番关心？”
那狐狸眨了眨那桃花眼，无辜道：“四哥，那可不是只一般的老鼠，它可精明着呢。”
那清冷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虞灵，虞灵脸色一变，手中竟冒出一丝丝冷汗，随后他眼神淡淡的垂下，单手又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那既然如此，七弟不喜欢，我们换个地方便是。”
狐狸眼中的精光一闪：“如此甚好，小弟在回龙舫之下布下了精致的歌舞，深秋之时把酒同欢，船上赏月也是大快人心之事。”说完，他话锋一转，“流钰姑娘，四哥心宽未怪罪于此，作为赔罪之礼，姑娘能否随我们一同前去画舫，也让弧某三人一同欣赏下流钰姑娘的倾城舞姿？”
虞灵咬了咬红唇，恼怒的看着那假面狐狸，心中暗道这狐狸恐怕是看出了端倪。此番若是不去必然会连累娘。
她咬了咬牙，脸上勉强堆出一个笑容，细声道：“公子诚挚邀请，小女子却之不恭。”眼睛却恶狠狠的瞪着那假面狐狸。
……
“灵儿，灵儿？”轩辕弘见虞灵直直的盯着轩辕弋看，心中划过一丝不悦，却未表现出来，他沉声唤了虞灵两声。
虞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轩辕弋，心中一丝细微的疼痛划过，他果然是变了。
那么自己这些年来的执着又有何用？她不禁自嘲道，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自己的独角戏而已。
一时的悲愤欲绝，却也让她忽视了流钰在桌子底下紧紧拽着衣服的双手和轩辕弋额头上划过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