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造孽啊,月儿才十岁,十岁的丫头懂什么?夫人,您就听听我的劝,去青楼买几个能耐的回来给大少爷解解乏。大少爷血气方刚,成日躺在床上,自然满脑子转的都是那档子事儿,您不让舒服了,腿怎么养得好?”
焦姨娘说得飞快,嘴角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站在旁边的田姨娘静静看着这一幕,低下头,一贯的沉静不语,像个摆设似的。她已经当了十年的摆设,芳年二十四,却活得像枯木。
阎氏瞄一眼焦姨娘,她最近是越来越多话了,不过她说的倒没错,再这样日夜闹下去,白天还好,要是夜里老爷回府……
阎氏没回答好或不好,反倒问向田姨娘,“后院那几个还乖吗?”
“回夫人,无人生事。”田姨娘屈膝回话。
焦姨娘瞄了田姨娘一眼,搭腔道:“都乖得很,碰上夫人这样的贤德主子,大伙儿想着怎么帮夫人分忧都来不及,哪会添乱?”
田姨娘轻咬下唇,把笑意硬是憋回肚子里。
最近府里买回两个新丫头,送到老爷床上,照惯例还是两碗绝子汤,但田姨娘私底下给换了。
这两个丫头是二少爷挑的,健康、年轻、好生养,她从牙婆手中接过来,养在后院,亲自调教,二少爷亲口允诺,若她们能生下一儿半女,会把孩子寄在她的名下,将来她自会有人孝顺奉养。
现在两个丫头都怀上了,她把事情捂得密不透风。
她给二少爷写信,二少爷说了,让她在丫头肚子显怀时,把绝子汤的事透给老爷知道,老爷自会派人护着她们。
她正琢磨着要演哪出戏,才能让老爷相信自己,眼下这桩事可不正是个大好机会?
阎氏轻咳两声,焦姨娘俐落地端来茶水伺候。
焦姨娘看一眼慈眉善目的阎氏,心中暗笑。这人怎么这样幸运?心肠都臭烂了,还能长出这番好样貌?不过也是那些女人傻,肚子里还没有货呢,不过是老爷偏宠几分,就敢在阎氏跟前摆谱,当真以为她像外传的那样柔弱可欺?
阎氏会不会计较她们的谮越?当然不会,她是个“贤德人”嘛,自然是让老爷自己发现、让老爷去计较了。
待几个月过去,那些女人的肚子迟迟不见踪影,老爷失去兴致,她们的小命也就玩完了。
她和田氏亲眼见识过阎氏的凶残,八个青春年华的少女沉在后园的泥塘里化成花肥,难怪杨家的荷花年年开得无比硕大,夫人却对那片美景无动于衷。
“虞嬷嬷。”阎氏喊来自己的乳娘。
“夫人。”虞嬷嬷胆子大,“处理”人的事儿几乎都是她经手。
“把月儿带到澄心湖捂实了,别让她乱喷口水。”
“是。”虞嬷嬷没有多问,这是做惯了的事。
虞嬷嬷领命下去,不多久,那边屋子里传来一阵哭喊声。
又是一条人命……崔姨娘不忍地别过眼,想假装不知道,但是她想起自己刚进杨家大门时也是月儿这般年纪,夫人见她好拿捏,让她去服侍酒醉的老爷。
分明是夫人下的药,事后竟当着老爷的面责备她背主,她满肚子冤屈无处诉,阎氏却装大方,把她抬为姨娘。
阎氏造的孽,却要她感恩戴德,那股子恨早已深植心底,只是……
“啊!”一声尖叫过后,那边屋子传来东西翻倒的声音,月儿是在尽最后一分力气求活命吧?
心有不忍,崔姨娘一时冲动。“夫人,别……”
田姨娘拢眉,没料错,崔姨娘看起来八面玲珑,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来开这个口,自己来补洞,就可以把这出戏给唱得完完美美。
“别什么?”阎氏的丹凤眼冷冷的瞄过去。
崔姨娘心中一凛,多事了。她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回答,“那里不干净。”
“什么意思?”阎氏追问。
焦姨娘不敢讲,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也有事,但阎氏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吓得她手脚发麻。
田姨娘站出来,柔声道:“回夫人,下人间传言,夜里湖边有女子在哭泣。”
“有这种事?!”阎氏转头望向身旁的巧玲。
巧玲低下头,微微一点。
这个谣言早在半个月前就在府里传开了,是二少爷安排的,二少爷让她见机行事,她原本不认为这点小事可以扳倒阎氏,但眼下……似乎真能成事。
第十一章各方人马的动静(3)
阎氏心头正乱着,乍然听见这个消息,心绪更是翻涌不定。
焦姨娘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在心中冷笑,越是为恶之人越是害怕报应,否则夫人屋里何必供着观音?
阎氏怒问:“为什么没有人回报?”
满屋子人都不敢多话,连崔姨娘也表现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
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丫鬟急急进来禀报,“老爷来了。”
天赐良机!田姨娘难以克制的滑出一抹笑意。
杨耀华进门,那边屋子适时传来一阵桌椅倾倒声,他皱眉问:“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逐一扫去,谁也不敢说话,直到与田姨娘视线相接,她才往大少爷房里瞄去一眼。
杨耀华对着阎氏一笑,嘲讽道:“没人敢说是吗?我亲自去看。”
几个女人各怀心思跟了上去。
上个月杨耀华收到梓烨的来信,他本以为梓烨受了重伤在庄子休养,没想到他竟是为着躲避阎氏的迫害,不得不装病潜逃入京,以便参加科考,怎料梓烨一诗成名,阎氏知道他在京城后,不断派人想要杀了他。
他很早就知道岳父与恭亲王往来甚密,他三令五申,让妻子不可与娘家人过度亲近,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反而让岳父出手对梓烨痛下杀手。
蠢妇!倘若在皇帝即位那年恭亲王有勇气发难,谁输谁赢还难以定论,但经过六年的励精图治,皇帝的作为朝野均看在眼底,现在想扳倒皇帝,那是痴人说梦。
长叹,他太重视嫡庶也太疏忽梓烨,竟不晓得在躲避阎氏迫害的同时,他还能练就一身好本事。
杨耀华骄傲了,谁能想得到因缘巧合梓烨会成为皇帝的救命恩人,他尚未入官,却已经在替皇上办事。
梓烨信上是这么说的——
恭亲王的一举一动全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翻不出大风浪,还请父亲好好约束族人与嫡母,免得恭亲王事败,累及杨氏。
他不傻,不会听信梓烨的一面之词,于是派亲信入京,明察暗访,意外发现梓烨竟拥有十数家铺子,并且经常出入皇宫。
如果只有铺子,他可以解释是父亲在背后支持梓烨,但出入皇宫……他是个四品官员,能见皇上的机会不多,儿子居然能在皇帝跟前行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杨家要发达了,即使不靠阎氏的提携,杨家依旧可以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今早传来消息,梓烨是新科状元!
儿子有才又得皇帝看重,身为父亲的他,怎还能三心二意?
他走到梓轩屋里时,虞嬷嬷刚把月儿给五花大绑,正准备收进麻布袋里,月儿已经放弃挣扎,空洞的双眼潸然垂泪,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怎么回事?”
杨耀华的声音传来,月儿像是抓到救命浮木似的,急急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松开她。”杨耀华一声令下却无人敢动作,他冷笑道:“原来在这个家里,夫人不发话就没人敢做事?
行,你们不做,我来!”
田姨娘看看间氏再看看老爷,抓会立即表态,“老爷,我来!”她快步奔向月儿,为她松绑的同时低声道:“不要急,把事情经过讲清楚,老爷心善,会救你的。”
月儿嘴里的布条一被松开,她便忙不迭的道:“老爷,是月儿的错,月儿咬疼了少爷那话儿,月儿跟少爷说过,月儿真的不会,不是故意……”
这天下午,杨耀华派了二十几个人从澄心湖里头捞出八具尸体。
姨娘们生不出儿子的秘密被拆穿,阎氏掩面大哭,却还是逃不掉被送往家庙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