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孙美人的脸色苍白,田蔓莉的话犀利得像把刀,刺中了她一直逃避的问题。
是啊,她根本给不起他要的,却一直贪图他的温柔,有个人能代替她照顾他是好事,她该高兴的……
「……抱歉,当我没来过。」她抓紧背包的肩带,淡淡地说了道句歉。
走出公司,保全微微向她点了点头,她没理会,随着自己的脚步离公司越来越远,她觉得胸口那颗心像枯萎雕零的花,剩下一片死寂。
不能回家,连依靠的人也没有……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被命运如此玩弄,糟糕的事情没有尽头的折磨她。
拿出手机,想找个人诉苦,却发现LINe的通讯录上,一些就学时期认识的朋友早在她当人妻的这几年,因为生活没什么交集而渐渐疏远,即使想谈心,也不知如何说起。
默默地,她收起手机,继续晃荡在街道上,在嘈杂的人群中,悲凉划过她心头。
当站在马路前等红绿灯时,看着一台台从面前呼啸而过的车子,一刹那间,她很想冲进车阵中,结束充满苦涩的人生。
但她没这么做,因为在她冲动前,有台车子因为违规逆向回转,撞到一台机车,砰的一声巨响划破天际,骑士连人带车摔飞好几公尺,路人的惊呼声此起彼落,有人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望着血淋淋的骑士,撞歪的汽车车头,她发现自己害怕得脚在发抖。
她很想死,但也很想活。
即使前方什么都没有,她也不想要这样就结束……
目睹车祸的刹那,妈妈的脸也闪过眼前,包括她温柔的话语——
妈妈将你的名字取叫美人,不只因为我喜欢喝这个茶,也是希望你即使面临怎样的困境,都不放弃自己,反而让自己更美好,拥有独一无二的价值。
脸上湿湿的,她没有抬手去擦。
她进了一间书店,买了笔记本和笔,坐在路边把人生新目标全部列出来,然后圈选出她最想要做的事。
她没有花太久的时间决定,她的人生一直绕在茶上面,如果有什么最想做的事情,那一定是开一间茶艺馆,彻底发挥自己的泡茶功力。
她的存款不少,以前田正欉让她在公司帮忙时,他一点也不吝啬的将她和员工一视同仁,有付给她薪资,让她拥有自己的私房钱。
那些钱应该足够租店面,并付装潢的费用。至于店能开多久,她不在乎,能开多久就开多久。
决定好之后,她走进车站,买了下一班车的车票,对目的地多远不在意。
等车的期间,她握紧车票,下定决心。
从这刻开始,她是崭新的,她不要再哭泣,也不要再为了任何人而委屈难过,她要活得率性自在,不再被拘束。
接受自己无法幸福的事实,放下那些曾经渴望却无法实现的梦,让它们过去,去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火车进站的广播传来,她深吸气,走进车厢,不回头,也不后悔。
车门在几秒钟后关上,列车往北开,将她的人生载进下一站。
第6章(1)
一年半后的现在——
孙美人站在店门口,迎着夜里的凉风,等待着曾占过她人生重要的位置,如今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男人出现。
她作梦也没想到,在她放弃了和他之间的所有可能后,会因为孝子的毛毯这样的事情,和他见上一面。
时隔一年半,她以为自己都放下了,但真正面对时,连讲电话都不自然,对即将和他会面这件事,更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手心冒汗。
她明白为什么,因为到现在她还是爱他的,即使痛过、放弃过,但感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云淡风轻的东西。
如果人的情绪能够用机器控制,她想,很多事情一定会容易许多。
夜幕中,商圈里的商家们灯光一个个熄灭,夜色更黑,趋于寂静。
这时,伴随低调的引擎声,车灯在巷口出现,照亮巷子的黑暗,一辆银色跑车缓缓驶到孙美人面前。
在车窗降下来的时候,她深吸气维持镇定上前,和车内悠闲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对上眼。他没什么变,俊脸依然看起来温和斯文,对着她微笑时,狭长深邃的眼眸会眯成弯月,唇畔扬着好看的弧度。
一阵子不见,他的笑容仍让她无法抗拒,呼吸有些不顺。
「怎么站在外面,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田正欉话语带着温柔的关心,仿佛两人从未分开,也从未有不愉快。
她连忙进入重点,「把小夏的行李交给我吧,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
她的语气十分客气,默默隔出无形的距离,他漆黑的眼眸微微闪烁,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我大老远跑来,你就这样打发掉我?真没诚意。」
她因为被调侃,秀丽白晰的脸蛋涨红,「我没有求你过来。」
「请客人喝杯茶是礼貌吧。」
她有些紧张地问:「你保证你喝杯茶就会走?」
「不然你还期待什么?」他扬眉,好奇地问。
他的反问让她耳根红了,觉得他拐弯抹角说她自作多情,立刻反驳,「我才没有期待什么!」
「那让我进门有什么问题?」他一脸诚心诚意地发问。
被他的话堵住,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走回店里的同时扔下一句话,「要喝茶就滚进来!」
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田正欉轻笑出声。
和电话里大方将他让出的态度大相径庭,看来她还是很在意他的,他很高兴。
而他也回想起两人交往前的那段攻防战,她生气的样子和那时如出一辙,令人怀念。
在发现她断了联络时,她已经离家半个月,他赶忙去拜访她父亲孙永在想询问她的下落,却一直被拒于门外。几个礼拜后,她叔叔孙安国似乎因为动容他的毅力,好心告诉他,才知道连她父亲都不知道她在哪,但她为了货源有和孙安国私下联络,现在人在台北开茶艺馆,想重新开始,还特地交代不要将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但孙安国觉得他这个前夫还爱着她,告诉他无妨,不过,孙安国也希望他暂时先别去打扰孙美人,只因她离家前的精神状况非常差。
他很挂念她,认为她既然状况差,他更要陪她走过低潮才是,便计划要请几天假上台北找她,但在行动前,他频频去她家拜访这件事情被家人知道,联合起来劝他接受吕芷琴,他和家人大吵一架,总算明白原来之前父母三番两次叫他回家见客人,或是要求增加公司营业额,都是为了让他没时间好好和前妻相处。
家人对孙美人生不出孩子这件事情非常介意,以前他不够敏锐,只将家人的话当作是关心,如今才明白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令他很自责。
纵然他一直希望有孩子,但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放弃她,若说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爱一个人,绝不会因为对方无法达到自己的期望,就选择不爱她。
为此他找了孙安国出来喝酒聊天,孙安国听了他的烦恼,不经意提到她有一阵子常往育幼院跑,或许是因为想弥补身体缺陷造成的遗憾,所以跑去当志工。
他很讶异,她从没告诉过他这件事。
孙安国对他的不知情摇头叹气,说既然她连这种事都没告诉他,那么,就代表他已经不是她心目中可以依赖的人了,也难怪会换了手机号码,因为她已经不要他了。
他听了五味杂陈,多喝了几口酒。这一谈,他明白自己若贸然去找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也不晓得究竟该怎么做,他陷入迷雾中,茫然痛苦。
纵然心里对挽回的办法没有想法,但为了了解她的心事,他仍挑了一天去育幼院拜访,由于他的诚恳态度和亲切的笑容,院长杨春花告诉了他孙美人很疼一个孩子,还曾想收养他这件事,田正欉回家后花了点时间接受这个讯息,也忆起她曾说过希望放弃继续求子,然而他没正视她这句话,忽略了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