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名穿着盔甲的军爷走进来,锐利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说道:「昨夜有人在西元街将军府外烧纸,犯了宵禁,遗留在现场的食盒、食物皆是你们九歌馆之物。」
土豆和糯米扭过头,齐刷刷地盯着柳九九,完全不知是个什么状况。
这些官兵来捉人,自然不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那军爷下令道:「来呀,把这三人给我带回去,严加拷问!」
「是!」几名官兵取出枷锁将三人扣押。
周凌恒在后院将大黑拴好,出来时看见官兵,忙缩了回去,直到柳九九主仆三人被带走,他才掀开帘子走出来,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身后「嗖」地落下一阵风,一袭灰衣的邓琰稳稳站在他身后,周凌恒一转身看见邓琰吓了一跳,瞪他道:「神出鬼没的,你想吓死朕?」
邓琰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缩了缩肩膀,笑容璀璨,「不是我神出鬼没,是陛下您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他收了笑容,正经八百地道:「陛下,感业寺那边出事了。」
「什么?」周凌恒心口一跳,神色变得凝重。
「昨夜有刺客入侵,太后受到惊吓,并且她老人家已经知道您不在寺中。」邓琰眉毛一挑,又道:「不过您放心,我完全没有透露您的行踪,小安子就更加不敢了。还有,这些刺客同往年一样,都被我家夫人当成药材泡在药缸里。」
周凌恒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嘶」了一声,「残忍,对待刺客怎能如此残忍?不过,冷大夫既然拿他们当成药材,不如泡成药酒。」
「把人泡成药酒……能做什么?」邓琰疑惑,捏着下巴问他。
「咱们的丞相不是喜欢喝酒吗?」周凌恒粲然一笑,云淡风轻道:「朕的丞相快六十大寿了,不如将冷大夫泡好的酒送给他当贺礼,你觉得如何?」
「陛下您可比我家夫人残忍的多。」邓琰摸着鼻尖打了个颤栗,小声嘀咕道。他沉默片刻,似乎又想起什么,说道,「刚才带走柳姑娘的,也是丞相的人。」
「这个老东西玩什么花样?想要朕的命在先,现在还妄想动朕的女人!」周凌恒摊开手,对邓琰说:「你把腰牌给朕。」
「陛下,您该不会是想亲自去接柳小姐吧?」邓琰捂着自己的腰牌,不太想给他。
周凌恒嘴角微微一挑,扬起来的弧度给人几分深不可测之感,邓琰无奈地将腰牌递给他,看见他眼底透着的狡诈,冷不防又打了个寒颤。这陛下……是又想到了什么歪主意?
邓琰跟着周凌恒从小一起长大,深知他的脾性,他仁慈起来,比古往今来任何一个皇帝都要仁慈;一旦残忍,也比任何皇帝都要残忍,但死在他手上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就是。
比起白天夜晚性格不一样的邓琰,周凌恒更让人没有安全感,他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他能一把捏死敌人,却非要将敌人捏得半死不活。
柳九九主仆三人被抓进大牢,按照常理,应当先由廷尉审判再判罪,可柳九九到了大牢还没来得及坐在草堆上感叹世事无常,便被狱卒拖出去,拴野猪似的将她拴在了木桩上。
牢内炭炉的火烧得极旺,狱卒一手握着铁鞭,一手拿着几块珞铁,塞进火炉里烧得红彤彤的。柳九九眼瞧着狱卒从火炉里取出烧红的烙铁,心里直打哆嗦,觉得不妙,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吞了口唾沫,「大……大哥,你不会是要严刑逼供吧?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百姓,我虽然刚来京城不久,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京城大小案件得先由廷尉大人审判,您这擅自用刑……不好吧?」
狱卒握着铁鞭凌空一抽,那条铁鞭顿时如毒蛇般堪堪落在柳九九身上,抽得她肩部一阵皮开肉绽,她疼得「哇」一声,扭过头看着自己肩膀,「不……不是吧,真抽啊?」
「你夜犯宵禁在先,在将军府外烧纸在后,已犯重罪,还用得着廷尉大人出面审判?依丞相吩咐,先严厉惩罚你们这等不知死活的百姓。」狱卒将冷却的烙铁放进火炉再次烧红后,朝着柳九九走过去,在她脸上比划道:「这张脸倒是好看,来,选个位置。」
「选……选位置?大哥,我……我冤枉啊,就就……就算我夜犯宵禁,也犯不着上酷刑吧?」柳九九哆哆嗦嗦地说着,这烙铁要是烫下来,被毁容了可怎么是好?
「你在将军府外烧纸,惹了丞相不痛快,我这也是奉命行事,看你是个弱女子,我才让你选个位置,否则早烫在你脸上,还跟你废话什么?」狱卒冷冰冰地道。
听起来倒是有点人性,柳九九道:「那我能选烫在墙上吗?」
「不行!」
烙铁靠近柳九九的脸颊,近在咫尺的火红烙铁吓得柳九九牙齿直打颤,她吞了口唾沫,缩着脖子道:「大……大哥,你们服务真贴心啊,还给选位置,我选、我选,您先容我想一想,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啊!」她本来还想拖延时间,怎知那狱卒没闲功夫跟她贫嘴,毫不留情地握着烙铁「嘶啦」一声就烫在柳九九大腿上。
这一下疼得柳九九四肢一抽,差点没晕过去,衣服和着皮肉的焦糊味斥进她的鼻腔,大腿火辣辣地疼,这种疼痛比被灶火烫还要疼痛十倍,她这辈子没受过这种酷刑,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嚎啕哭声如阵阵春雷,倒是将狱卒吓了一跳。
用完刑,狱卒命人将柳九九扔回牢内,大概是狱卒大爷们也要休息休息,刚给一个小姑娘用了刑,得喝点酒压压惊。柳九九仰躺在牢房中一堆枯草上,抿着嘴暗骂狱卒大爷们不是个东西,该压压惊喝喝酒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这几天真是倒霉透了,先是臀部受伤,再是被关进大牢。看来土豆说得不错,京城的确危险,她突然怀念起柳州城的日子,柳州城一片祥和,犯了事儿郡守大人顶多打打屁股,罚点小钱了事,哪里像京城,一上来便用滚红的烙铁烫烧皮肉。她望着大腿那块被烫烂的皮肉,庆幸烫的不是脸。
糯米见小姐被用了刑,大腿那里被烙铁烫得血肉模糊,还有股皮肉的焦糊味儿,吓得不轻,抱着柳九九的小腿开始哭。
「不就是‘红烧肉猪肘’,有什么好哭的。」柳九九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烤乳猪的香味。腿部火辣辣的疼痛持续太久,让她痛苦不堪,但也痛太久了,她渐渐有些麻木,她将脑袋靠在墙上,歪头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忽地牢门「砰」一声被人踹开。柳九九吓得一颤,抱着糯米揉着眼睛往后缩,待她睁开眼看清来人样貌时,心头顿时涌上一团暖流,本来如坠入冰冷地狱的她,像是看见了希望。
周凌恒身着一袭白衣,用木筷束发,精神奕奕,气宇轩昂。他手中拎着狱卒,看见柳九九,随意将手中狱卒一扔,朝她走过去,他的神情一如以往平淡,声音低沉,就像一杯温雕润的清冽茶水,「铲铲姑娘,没受到惊吓吧?」
柳九九眼睛红肿,抿着嘴摇头,「没受到惊吓。」她喘了口气,接着又说:「我受到了伤害。」说完张嘴又开始哭,看见周凌恒就跟看见靠山似的,眼泪扑簌簌止不住地往下落。
眼尖的周凌恒很快看见她腿部的伤,被烫化的衣物同伤口粘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心头一紧,一把将糯米推开,将柳九九从一堆稻草上打横抱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走。
他抱着柳九九经过狱卒时,一脚踹在他脑袋上,「留着你的脑袋!」
狱卒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见他抱着犯人走,也不敢说个「不」字。周凌恒带着邓琰的腰牌过来,自然是以邓琰御前带刀侍卫的身分,这邓家和丞相府的弯弯绕绕京城哪个人没听过?且不说邓家势力,单说御前侍卫这个名头就足以让狱卒闻风丧胆,御前是个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