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关门捉鼠

    许毅找来的这几个账房确实能干，专业素养高不说，更有主动加班的觉悟。那小山一般的账册，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就被分门别类的编号整理，又按照市面上的正常物价重新算出一应开支，一册册对应着编号做出正常收支的账本。

    秦慕铮随意翻阅了几册，王府财政上的亏空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花出去十分银子的话，其中八九分的银子都落入了这些个负责采买的管事兜里。再说这收入进项：燕王韩轩的俸禄银子每月有一千两百两皆如实入库；燕王府在天启城中还有十二家钱庄、两家当铺、一家首饰店和五家绸缎庄，二十家铺子家家盈利，只是每月结余的银子多少不等，多时能有三二百两，少时只得三五十两，也都按月入了府库；燕王府在城外还有四个庄子，佃租岁结，以正月二十为限，今年结上年的佃租，但四季瓜菜米粮随时供应王府所需。支出的账目有问题，这收入上也干净不了。一个钱庄每月只能盈利三五十两？倒不如关了门将钱投到别家钱庄吃红利呢。

    这些个藏在王府中的硕鼠也算聪明，将账面做平了不说，王府每月还能有个一两百两的结余，四个庄子的佃租倒无人敢动，一年下来王府有三千两余富。秦慕铮猜想韩轩定是个不愿花心思在这些琐碎事情上，每年也就粗看一下年终账目结余就是。柳如烟入府之后府内的琐事就交由柳如烟打理，不过是又换了一批硕鼠。

    作为燕王妃，秦慕铮的名字便入了皇室玉牒，俸禄银子同燕王韩轩一体，但每年有俸缎30匹，每逢重大节庆还有各种赏赐。秦慕铮的月例银子是50两，可是自柳如烟管账之后，便被削减为侧妃品阶的30两，俸缎和赏赐更是见都没见过。这30两银子领到峥嵘殿之后都用在小厨房的开销上，每月都不曾剩余，有时候还要用秦慕铮的嫁妆银子贴补。

    秦慕铮自入府之后就没做过新衣，当初嫁妆是按郡主的规制置办，这一年有余秦慕铮还有些个陪嫁衣裳都不曾动过，但一个王妃一年多都未添妆嫁衣，还要拿出嫁妆补贴伙食，确实过得太过寒酸了。从前的秦慕铮说是仁善，不如说她仁懦，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竟然不知反击。现在的秦慕铮绝对不是一个任人随意揉捏的主儿。

    爪子都伸到王妃的嫁妆里了，秦慕铮今日就要剁掉这些黑心欺主的奴才。秦慕铮命许毅带着一队护卫将东华厅各处都把守住，正厅内也安排了不少护卫。负责各项采买的管事得了通知后，本不当一回事。王妃又怎地，既不得宠又无身家背景，暂且有道懿旨做护身符，真就当自己是贵人了？就那许多账目，莫说发现其中的伎俩，就是全部看完都不知道要到哪年了。

    这一群人进了守卫森严的东华厅，却有些发憷，到底是做了亏心事的，总会心虚。

    秦慕铮隔着屏风盯着这一群人，不出一声。

    胆子稍微小些的，这一会儿子功夫额头上就见了一层汗。其中几个人互相对了一下颜色，便又都镇定下来。锦瑟给秦慕筝端了一盏热茶进来，东华厅内只有锦瑟轻轻品茶的声响。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来。负责仆役下人采买雇佣的总管汪直，上前一步行了个半礼问道：“敢问王妃，今日召我等有何训示？就快到年关了，府内事物甚多，若无训示我等便先退下了。”

    秦慕铮只当没听见，低头垂眸用茶杯盖子拨了拨茶叶沫子，说：“今年的新茶都如此粗粝么，没有清幽的香气，倒是涩口的紧。”

    汪总管又问了一次：“敢问王妃……”

    “啪！”一声脆响，秦慕铮将手中的茶碗狠狠的摔了出去，怒喝道：“大胆的奴才，竟然以下犯上质问本王妃，拖出去杖责一百送交大理寺法办。”

    护卫得了令，上前便将汪直制住。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汪直完全没料到秦慕铮这么快便翻脸，被拖到门口时才反应过来，高呼：“奴才冤枉，奴才不服！”

    东华厅里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会传到柳如烟的耳朵里，等在韩轩一下朝便同韩轩一道过来了。

    汪直看到柳如烟当真是看到了救星，立刻道：“王爷救命，柳侧妃救命！奴才在王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王妃以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要打杀了奴才，奴才不服！”

    护卫们看到燕王韩轩，行礼之后就将汪直拖到一边，到底没有直接拖出去打板子。一屋子的管事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请安行礼之后仍垂手而立。

    “王爷吉祥。”秦慕铮起身行礼。一时竟忘了CEO上面还有个董事长的，只巴望着这董事长不要随意插手公司的日常管理才好。

    “妾见过王妃，王妃万安。”受了那教训，柳如烟可不想落个不敬王妃以下犯上的罪名。

    一众管事倒傻了眼，从来柳如烟都不将秦慕铮放在眼里的，今日竟然这般恭敬，刚刚松下了神经又紧绷起来。

    客套完毕，韩轩竟然没过问，只说以后府内之事皆有秦慕铮打理，今日只是旁听。说完就到屏风一旁的软椅上坐定，当真一幅“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的样子。

    王爷王妃坐着，若不得吩咐侧妃是不能随意落座的。柳如烟便站在韩轩一旁，心中不是滋味。

    反正有皇后的懿旨护身，既然做了，便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秦慕铮当下寒了脸，道：“汪总管不服？”

    “奴才不服！”当着韩轩和柳如烟的面，汪直不相信秦慕铮敢随意发落了自己。

    “许总管，本王妃问你，这些管事们进了东华厅之后可曾向本王妃叩首问安？”这一屋子人里，也就许毅是个直言之人。秦慕铮直接问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日后不管许毅愿意与否，都被打上了“秦慕铮一伙”的烙印。

    “回禀王妃，不曾。”许毅不卑不亢，如实回禀。

    “奴才们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娘娘永乐康泰。”这些个管事心中一凛，想不到秦慕铮此时会揪着行礼问安的事情发作，立时跪倒扣头。

    汪直额上瞬间便出来豆大的汗珠，秦慕铮一向是宽仁可欺的，谁曾想今日发作便如此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