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破败椒房
一直以来，韩博虽然也很照顾秦慕铮，但都是与秦慕铮平等相待，将秦慕铮当成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伙伴，极少会有将秦慕铮当成是需要保护的软妹看待。
幸福总是来的太突然，秦慕铮的世界瞬间就开满了粉红色的花，还没等爬上韩博的背，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一转念间，又开始有些担心，好长时间都没有控制自己的体重了，总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吃喝，现在的体重定然不清，万一太重压到了韩博怎么办？即便没有压到韩博，让他感到吃力，也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秦慕铮就这么一会儿甜蜜，一会儿又担忧，夹在自己的两种情绪中不能自拔，当真矛盾。
韩博等了许久也不见秦慕铮有什么动静，一回头就瞧见秦慕铮在哪里自我纠结，不由得有些好笑，故意道：“我数到三，铮儿再不上来便要自己走到皇宫去了。一……”
耳边才听到韩博数了一个“一”，秦慕铮便生怕韩博反悔一般，直接跳上了韩博的背。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秦慕铮背好，带着一点浅笑，如同一只巨大的鸟，在天启的夜幕中滑行。
韩博的轻功极为高明，耳边只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这一路上经过了哪里秦慕铮却都不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秦慕铮的鼻翼间都是韩博身上传来的又暖又甜的味道，安心的快要睡着。
离皇宫还有一小段距离，韩博将秦慕铮轻柔的放下，却没立即将秦慕铮从粉红色的世界叫回来。眼中粉红色的泡泡一点点消失掉，秦慕铮终于又变回了那个冷静沉稳的秦慕铮。
早有一辆马车等在一旁，却是宫中负责才买东西的专用马车。马车没有装车棚，车架也要比载人的马车宽大许多，车前面装了几筐不同的蔬菜和果子，车后面整齐的码放里几层笼子，里面装的都是活鸡活鸭。
“走吧。”韩博从一旁的衅门手中接过马鞭，坐在了车辕上。
一阵微风吹来，秦慕铮鼻翼间残留着的又暖又甜的香味很快就被禽类粪便与羽毛的味道掩盖，不由得揉了揉鼻子，道：“我们就坐这个进宫？”
“宫门早就下钥了，只有一个偏门还开放，容采选食材和倒夜香的马车进出。铮儿若是瞧不上这个马车，那咱们只能去寻一辆载着夜香桶的马车了。”韩博耐心的解释道。当然瞧得出秦慕铮的脑袋最近时灵光，时不灵光，有时候突然就变得有些笨笨的，那种懵懂又惊奇的小模样让韩博的心都要融化了，当真想要捏一捏秦慕铮的小脸，再揉一揉她的头发。
听了韩博的回答，秦慕铮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老脸一红，却是因为羞愧。曾听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秦慕铮是不信的，但一反思自己这几日的表现，这智商虽然不是零，却也比零多不了多少。
垂着头，秦慕铮心中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要集中注意力，今夜这么紧张的时候，再不能给韩博添麻烦。
等到秦慕铮在车辕的另一边坐定，韩博挥鞭打马，马车徐徐而动。马车往前赶了两个街口便停在了暗处，等到一整列的拉在食材的马车从各处赶过来时，韩博再轻轻催马，谨慎而小心的混入马车队伍之中。
皇宫里的宫人们和衅门们其实就是生活在一座巨大的牢笼之中，熬到了年纪后，赶上哪一年的大赦才会被放出宫去。别看这负责食材采运和倒夜香是又脏又粗的下等活计，却是可以出得宫去的。但凡有东西要捎给宫外的家人，或者想从宫外带一些小物件的，少不要同操持这些下等活计的衅门打交道。收一点点感谢费，或者从中赚一些小差价，这食材采运和倒夜香的岗位又成了肥缺。
收了人的好处，自然要为人家跑腿，却不敢耽误了宫里的差事，所以这些黄门官们便自觉形成了一种默契，天黑之后便敢从宫中出来，先将要往宫里运送的东西都装点好，各自办完事情之后子时三刻在此处集合，一道回宫。
对于这样的事情，宫中自然知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太过严苛，连这一点点的自由也剥夺掉，便失了人性人心，日久恐生祸乱。除了马车上要仔细搜查验看，这些衅门身上夹带的东西是不过问的。
跟着车队终于来到了皇宫的一出偏门，所有的马车都停了下来。
从前头跑来了一个羽林卫，将所有马车上的人的腰牌和出宫办事的对牌一一收走。眼看就要到了秦慕铮和韩博的面前，秦慕铮心中一惊，除了衣服韩博并没有准备其他。转头看了一眼韩博，却发现韩博不动如松，心中这一口气也就松懈下来，心思缜密如韩博当然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果然，那羽林卫离秦慕铮和韩博还有三辆马车的距离时，韩博从袖子中摸出两块腰牌一块对牌，等到那羽林卫到了跟前便从容的递了过去。
羽林卫收到了所有的腰牌和对牌便匆匆跑回到偏门处，交由值夜的书记官一一记录并同出城的记录进行比对。此刻却只能耐心的等，过了好一会儿，那羽林卫又将腰牌与对牌发还回来。到了马儿都等的有些不耐烦，轻轻用蹄子刨着地面的时候，车队终于缓缓前行，却是走一小段便要停一停。
三辆马车为一组，一组一组的进行仔细搜查，确认所采买的东西中没有其他夹带和违禁之物后，便放行。从接到马车，到将马车赶到宫内的御厨房，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就在秦慕铮的耐心彻底要花完的时候，终于将对牌交给了一个管事，韩博带着秦慕铮进了一间屋子之后，将外面的衅门服饰除掉。
仔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韩博小声对秦慕铮道：“铮儿，你没有我对皇宫熟悉，等下千万要跟紧我的脚步。清除了大部分的张氏余党之后，皇宫中的守卫比从前严了一倍不止，万不可轻心大意。”
“我会注意的。”秦慕铮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方遮面的方巾，将面容遮盖好。
韩彻自己也戴好面巾，又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朝秦慕铮打了个手势，将窗扇推开半扇，无声无息的滑入夜色中。
秦慕铮自然全神贯注，跟着韩博的脚步也融入进了夜的黑暗之中。
皇宫中的守卫果然比从前严密的多，差不多每二十步就有一盏灯笼和一名守卫站岗，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也有许多人把守，更时不时有成队的卫士巡逻而过。
韩博每一步都算准了时间和距离，都能够准确的把握住时间和视觉的死角。秦慕铮浑身都紧绷起来，紧跟着韩博的步伐，生怕慢了一点便要惊动了守卫。这种带着危险，又带着一点刺激的感觉竟然会让秦慕铮有一点点沉迷，就好像她以前玩过的一款网游里接到的潜伏任务，决不能惊动守卫，到达指定地点之后刺探到想要的消息。
终于到了凤藻宫外，韩博也可以稍微喘喘气休息一下，秦慕铮一双眸子因为兴奋而格外明亮，到了此时才发现韩博也是会累会紧张的。
凤藻宫里全部都是河间张氏的人，这周围的守卫不归宫内的守卫统一负责，河间张氏的人也不敢太过张扬，这才有了块两不管的地带能让韩博和秦慕铮暂时休息一下。
秦慕铮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不由得有些惊奇。怪不得会觉得这里有些熟悉，这凤藻宫竟然是拆了椒房殿旁边的一座宫殿建成，并且占用了椒房殿好些地方。
巨大又富丽堂皇的凤藻宫在深夜里也时不时有歌舞笑闹声传出来，殿内殿外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与其形成巨大对比的是紧邻的椒房殿，也没过多少时日竟然显出一点破败之色来，门斗上不知何时生出了几棵枯草，迎着风微微摆动，看上去是说不尽的悲惨凄凉。
脑海中忽浮现出城楼之上张静秋那预备一跳的决然背影，秦慕铮忽然好想进去看一看张静秋，不管她过得好与坏，悲与喜，只是像个朋友一样去看看她。
“凤藻宫的消息隐瞒的极好，你我都没有打探出什么。铮儿，等下千万要小心，若是有什么突然情况，便立即终止计划，随我一道出宫。”韩博的语气很坚决，若是只有他自己，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放手一搏，闹出多大的动静都无所畏惧。可是现在秦慕铮就住在他的心里，他有了软肋。
“时间应该还够，我想先去椒房殿中看一看张静秋。”秦慕铮看着椒房殿的方向，眉毛微微皱起来。
这一点哀愁让韩博的心跟着一颤，抬手轻轻的将秦慕铮微锁的眉头抹开，道：“也好，如今的椒房殿已然成了冷宫，其中的守卫定然不多。等铮儿见完了张静秋，咱们从椒房殿潜入进凤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