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仪式感
这话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唐果的预料，她虽然对目前的案子情况充满了疑惑，却也没有认为这个案子还会有什么太大的转折，毕竟死者不过是一个在校女高中生，社会背景和生活内容相对成年人都要单纯的多，所以自然而然的，与人结怨的原因也会变得简单不少，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复杂纠结的缘由，可是秦沧这个人讲话绝对不会无根无据，更不会故弄玄虚，尤其上一次他宁可翘班也不想白出力气做无用功的时候，事后也证明了他分析和判断的正确性，所以这一次他会这么说，也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考虑，唐果没有急着开口去询问秦沧，她托着腮帮子，开始冥思苦想的琢磨起来。
细细的琢磨琢磨，她还真琢磨出来了一点门道，唐果发现其实有了秦沧的提醒，想要找到一些端倪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处只在于假如你没有那么足够强大的自信心，可能未必那样的勇气和底气做出这样大胆的联想和推测。
段星宇遇害的这件事本身乍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特别复杂的案情，更没有任何与“复杂”二字沾边的被害人背景，死亡原因也很简单——死者生前曾遭到过钝器击打，导致了脾脏破裂，进而死于失血性休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狗咬出来的皮外伤。正是这种最直观的外部表现，再加上死者段星宇对狗过敏的这种特殊的体质，很自然的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点上，认为从这个角度出发会比较容易有突破，所以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调查下去，接下来自然就会和他们之前那样，通过邱天提供出来的情况，得知段星宇的继母梅丽丽在明知道段星宇对狗有过敏的体质，并且和她的父亲也一直都有往来的情况下，专门买了几只狗回来养的这个事实，并且对此感到十分怀疑，认为梅丽丽这么做具有充分的动机。
可是如果既然第一反应就会做出这样的联想，这就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梅丽丽的目标实在是太醒目，太突兀了，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一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假如真的想要暗中谋杀另外一个人，真的会选择做得这么明显么？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梅丽丽很清楚段星宇对狗过敏严重，所以她当初为了报复段星宇，特意在家里面养狗，假如说她真的有心想要害死段星宇，只要继续坚持养狗，创造更多机会让狗毛之类的东西通过段继臣作为渠道让段星宇接触到就可以了，横竖没有必要画蛇添足的在让段星宇被狗咬了之后再用钝器把她打到脾破裂，最后失血性休克死亡啊，这绝对是多次预计的愚蠢行为。
那么有嫌疑的自然就成了邱天，因为是邱天主动给他们提供了梅丽丽明知道段星宇对狗过敏还故意养狗的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用来转移警方视线的，让警察去怀疑和调查梅丽丽，从而自己找到脱身的机会。这种假设想要成立很容易，毕竟就连邱天的那些狐朋狗友当中都不乏有人知道邱天仰仗着段星宇提供钱来花销，邱天本人也是毫不避讳的表示段星宇过去对自己还比较大方，自从段继臣对段星宇财政收紧了之后，段星宇就对他也连带着吝啬起来，出现了大河无水杏干的连带现象，原本要不是为了段星宇提供的钱财，他早就想要和段星宇分手了，是段星宇死缠烂打的不肯分，那么他在断了经济支持之后，会不会因为甩不开顾星宇这个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的负担，所以痛下杀手呢？
这个可能性的存在，既合理又不合理，虽然不能够完全排除成立的可能性，但是换一个角度想一想，唐果也觉得，对于邱天来说，段星宇断了财路这件事可能是长期的，但也可能只是暂时的，假如说她只是短时间内失去了段继臣原本那么大方的经济支持，用不了多久就又恢复正常了呢？那他这么急着痛下杀手，岂不是亏了很多？更何况他和段星宇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作为一个体力明显优越于段星宇的男人，如果邱天打定主意要和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友分手，估计段星宇光靠胡搅蛮缠或者死缠烂打，也是无济于事的，根本不需要用杀人这么极端的方式去进行处理。更何况想要让段星宇继续对自己大方，倚靠着逞凶斗狠是达不到目的的。只要邱天沉得住气，把段星宇哄的够开心，以后段星宇但凡经济方面有所解冻，以段星宇对他的那份依赖，难道不会变本加厉的贴补他钱花么？杀死段星宇，等于是杀鸡取卵，更何况鸡杀掉了却又无卵可取，那不就亏大了么？
唐果皱着眉头自己琢磨了半天，渐渐的心里面开始有了一些答案，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可是松到了一半，却又重新皱了回去。
对于她的这种反应，秦沧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了然的笑了笑，对她说：“所以说，你现在是终于琢磨清楚了，是不是？”
“是啊，捉摸清楚了。”唐果对他点了点头，“这个案子……你觉得还会有其他的被害人出现，不可能只有段星宇自己一个人，所以现在围绕着段星宇这么一个个体来展开调查和分析，不可能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和结论来，是么？”
“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秦沧不答反问，不过他的这种不答，也等同于已经回答了唐果方才提出来的问题，承认了他就是那么想的。
唐果原本其实是希望自己想错了的，希望秦沧嘲讽自己一顿，虽然说面子上可能会有点无光，但是至少这个案件的性质不会恶劣到她担心的那种程度，单纯从眼下的情况来说，秦沧认同自己的判断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叹了一口气，对秦沧说：“是这样的，我刚刚忽然想到，假如说被狗咬伤在钝器击打致死这个死亡原因面前显得特别多此一举，那么为什么对方还要那么做？明明被狗咬伤之后，单纯因为对狗过敏，段星宇都有可能很快就丧命，为什么凶手还要对她下那样的狠手呢？第二个疑问的答案好像比较明显一点，那就是对方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段星宇有对狗严重过敏的毛病，这样一来的话，梅丽丽和邱天的嫌疑自然也就冲淡了，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们两个人其中之一放出来的烟雾弹……我这么说好像有点说废话，不过确实以眼下的状况来看，哪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不能排除。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有点吃不准，我说出来你听听，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帮我指正一下。”
秦沧点点头：“好，你说吧。”
“我认为，既然凶手杀死死者的方式是钝器击打造成脾破裂，并且法医那边也说了，从被咬伤的伤口面积和形状来看，咬伤段星宇的狗并不是什么凶悍的大型犬，被咬位置也都不是致命部位，段星宇自我保护也没有被阻拦，那么在完全没有必要放狗去咬被害人的那种情况下，偏偏还那么做了，凶手不可能是无所图的，这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行为啊！”唐果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沉声说道，“我怀疑……放狗咬人这件事本身……是一种仪式感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