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冤家路窄（8）
这一天上午，十一点钟，孟飞礼又点燃了一支烟抽起来，屋子里已经呛得呆不住人啦，他却毫无感觉。满腹的忧愁，唯有以烟解愁，他用留恋的目光把办公室的桌椅书柜细细打量了一遍，不仅悲从中来，两颗老泪忍不住滚落下来。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付出了多少辛酸只有他自己清楚，现在，这么轻松地就要被人家拿走，他实在不甘心。他诅咒那个魔鬼被车撞死，被雷劈死，被人杀死，但人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听天由命吧，估摸着那个魔鬼今天该来逼宫啦。
“砰、砰、砰”清晰的敲门声传来，孟飞礼浑身一震，接着感到手脚有些发软。他强提一口气，喊了声：“进来。”
进来的不是阴仁，是另外一个年轻人，架一副金边眼镜，白白净净，文绉绉的。
“你有事吗？”孟飞礼无精打采地问道。
“是孟主任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诚，是西北宝圣铝业公司的老板。”石诚礼貌地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道。
陆文忠在阿尔彦市取得了矿山开采权后，随即成立了一家公司，取名叫西北宝圣铝业公司。公司名义上的老板当然是石诚，陆文忠依然隐身幕后。石诚为了拿到氧化铝和电解铝项目的开工建设批文，已经以老板的名义进出这座发改委大楼好几趟了，可谓熟门熟路，他今天是专门来找孟副主任的。
“石老板，我今天很忙，有事情，咱们过几天再谈，好吧。”孟飞礼推脱地说道。他现在哪里有心情理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过几天？过几天鬼知道他在哪儿。
“孟主任，你今天似乎精神不好。我占不了您多长时间，并且，我谈的事情您绝对感兴趣，说不准，您一高兴，精神头也就来了。”石诚不以为意地说道，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孟飞礼心里“咯噔”一动，不由地抬起头，重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石诚神秘的笑容让他心中凛凛，他断定：此人是阴仁派来的说客，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
“我老啦，人老神衰，能让我提起精神的事情已经不多。年轻人，不必拐弯抹角，直说吧，我听着就是啦。”孟飞礼豁出去了，用眼皮撩了一下石诚，懒洋洋地说道。
“您似乎在猜测我的来意，不过，您猜的不准确，我对您一点害处也没有，是来帮您的。”石诚笑容不变，说道。
“帮我的？帮我什么？”孟飞礼追问。
“帮您对付阴仁。”石诚严肃啦，毫不含糊地说道。
孟飞礼满脸狐疑地死死盯着石诚，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破绽。阴仁同自己不对付，全发改委的人都知道，但两个人最近已经斗得你死我活，却没有任何别的人知道。因为其中的内幕无法见光，阴仁不会说，自己也不会说。眼前的年轻人奢言帮助自己，他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知道阴仁的背景吗？这恐怕又是个圈套。
“好啦，你们别演戏啦。现在要我做什么？要我打报告让位？是你写？还是我写？无所谓的，我包你满意。”孟飞礼狠狠瞪了石诚一眼，满是讥讽地说道。
“孟主任现在还是不相信我。我真是帮助您对付阴仁的，难道没有人向您汇报过我们西北宝圣铝业公司的事情？”石诚真诚的说道。
“我最近忙，对下面的业务不怎么关注。”孟飞礼尴尬地笑笑，说道。
“我们公司打算开工两个项目，在行政审批处，被阴仁处长无缘无故卡住了。他像是同我们有仇，怎么也不肯通融。”石诚脸上有愤愤的表情，说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孟飞礼明白过来了。
“阴仁有意刁难你们，你找我，提出帮我，是要换取我帮你，对吗？”孟飞礼神情松懈下来，问道。
“我们下过一番功夫，知道阴仁正在找您的茬。商人总是连一丝的机会都不会放过的，有互利互惠的生意，怎么能不做呢？”石诚坦率承认，说道。
“你了解阴仁的背景吗？”
“了解。”
“你，你了解我目前的处境吗？我也许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你。”孟飞礼神情有些沮丧，说道。
“不好意思，您的处境我们很清楚，所以，我们要先帮助您。”
石诚话里的意思孟飞礼听出来了，不过，他没有深究。
“你们真能帮上我？”
“大概能。聪明的商人是不做无本买卖的，要是没有本钱，我不会上您的门。”
石诚的话语，让孟飞礼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好运气，使劲摇了摇头，眼前的景物随即跟着晃，他断定这不是在做梦。
“能谈谈你打算怎么帮我吗？我遇上的可是大麻烦，你真有能力解决？”孟飞礼试探性的问道。
孟飞礼不是愣头青，不摸清楚对方的底牌，不会冒然答应和对方合作，他还不打算押上老本去拼命呢。
“孟主任果然久居官场，办事情审慎周密。我先说破您口中的那个大麻烦，您掂量掂量我们的分量，咱们再接着往下谈，是不是会顺畅一些？”
石诚跟随着陆文忠历练了几年，不论是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揣摩对方心思的能力，已经颇有火候。孟飞礼的心思，焉能猜不透？他很技巧地打出了一张牌。
“你真知道我眼下的大麻烦？”孟飞礼意似不相信。问道。
“是的。您的大麻烦是中了一个叫袁云霞的女孩子的圈套，这个圈套其实是阴仁设的，他要利用这件事情要挟您，逼您退居二线，给他让位。我说得可对？”石诚看着孟飞礼，嘴角微露笑意，说道。
“对，对！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孟飞礼感到后脊背发凉，吃惊地问道。
“我有我的办法。孟主任大概相信我们的实力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合作事宜啦。”
“就谈，就谈。不过，你能不能先透露一点帮助我的方法？我自己已经整整想了两天两夜，觉得那就是个死局，一点办法也想不出。你的方法要是救不了我，咱们的合作依然是空谈。”孟飞礼放心不下，苦着脸说道。
“看来，孟主任对我们还是没有信心。好吧，我先把我的方法告诉你。”石诚似乎毫无顾忌，满口答应。
“请石老板指教。”孟飞礼态度谦恭地说道。
“袁云霞是不是要起诉您性骚扰？是不是录了一段视频资料？”石诚直视着孟飞礼，问道。
“是的。”孟飞礼老老实实地承认。
“视频资料是不是阴仁拿给您看的？”
“是的。”
“您是不是认为，他们手握资料，铁证如山，打官司您准输，还会身败名裂？”
“是的。”
“我也认为，打官司您赢不了；就是神仙帮您，也赢不了。”
孟飞礼刚刚在心头燃起的希望之火，被石诚这句话一下子浇灭了。他狠狠看了石诚一眼，心想：既然赢不了官司，还废什么话！
“这条路走不通，我们何不试试别的路？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对吗？”石诚看到了孟飞礼的失望，淡淡地一笑，说道。
“还能有什么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路可走。”孟飞礼又变得无精打采，说道。
“围魏救赵这句话您知道吧？您怎么不想想阴仁？不想想从他身上下手。”
“从阴仁身上下手？怎么下手？”孟飞礼瞪圆了眼睛，问道。
“您难道没有想过，那样的视频资料，袁云霞为什么拿会给阴仁？他们俩的关系正常吗？”石诚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孟飞礼一蹦而起，两眼放光，哈哈大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怎么不往这方面想呢？好小子，摘了我中意的一朵花，反过来做套诓我，真他妈的毒Ｃ，咱们接着斗，看我不整死你们这对狗男女！”孟飞礼喜欢疯了，口无遮拦地说道。
“孟主任大概认可我的方法，咱们就这么干，如何？”
“太认可啦！阴仁之所以猖狂，就是依仗他的老泰山田副省长。要是他和袁云霞的丑事让他媳妇知道，他还蹦跶什么？咱们这是点他的死穴，一击致命。”孟飞礼钦佩地看着石诚，说道
“攻敌必救，这样您才能脱身，您脱身了，才能帮我们。孟主任，我们期待着您的帮助。”石诚接口说道。
“我一定帮，不帮是小狗！石老板，要揭露阴仁和袁云霞之间的丑事，我得有证据，不能空口白牙的瞎嚷嚷，否则，会打不着狐狸反落一身骚。这里的关键是证据，你们是不是有办法帮我获取证据呢？”孟飞礼还是只关心自己的事情，迫不及待地问道。
“证据我手里现在就有，是一段录音。”石诚不满地看了孟飞礼一眼，说道。
“太好啦，真乃天不亡我。我信你，说你的条件吧。”孟飞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公开表态支持我们，利用您的影响力，在发改委甚至整个省政府内上上下下为我们做工作。”
“没有了？”
“没有了。”
“那太简单了。你们为什么不逼我想办法把项目给批下来？”
“能批下来最好。但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不逼朋友做力所不逮的事情。”石诚摇摇头，没有说透。
“你是说，阴仁会坚决发对？”
“是的。他很聪明，也很有背景。”
“你们何不利用手里的东西直接威胁阴仁？那样岂不简单？”
舍近求远，有悖常理。孟飞礼想不通对方为难什么要把自己扯进来，要无缘无故送自己一个天大的好处。
“我前面说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阴仁迫于威胁，表面上可以答应我们，但背地里说动发改委的其他头头们卡我们，甚至说动您卡我们，我们照旧无能为力。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佩服９是你们深谋远虑。”孟飞礼略一思索，想明白了，由衷地说道。
“所以，我们要您出面，要您做其他人的工作，堵了他的退路。”
孟飞礼看着石诚，心里暗暗赞叹：这是一个更狡猾，手段更高明的年轻人，阴仁算是遇到对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