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耽误徐台主正事了。”刘吉冲徐茂行了个礼便侧身让开,目送俩人离开,面色不显,脑中却已经大致知道了什么。刘吉在心里感叹一声,徐茂这个老狐狸,既不得罪严毅时又想向秦王示好,骗得过陈忠那个糙人可骗不过我。
徐茂和陈忠出了御史台的门,陈忠向后面打量了一些,才跟上了徐茂的脚步,对徐茂道:“台主跟那个阉人有什么好说的。”
“唉,话不能这么说啊,陈中丞,那刘总管可是秦王殿下的大管家,当年先帝在时可是颇受重用。”徐茂叹了口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接着道:“你是严相提上来的武将,你可不知道这文官中的争斗有多厉害,得罪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只怕就是灭顶之灾啊。”
“有严相在,台主怕什么。”
“唉,陈中丞莫要再劝了,老夫年纪大了,争不动了,还是不拖严相和晋王的后腿了。”
陈忠看了一眼徐茂笑呵呵的样子,心道御史台都是相党的天下,这个老匹夫中立便中立吧,刚刚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凭借这个能卸秦王一条腿也是好的,思及此,陈忠看向徐茂道:“那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刚刚台主怎么就要跟刘吉透了底,若是让秦王得知,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你说起这个,我还真要感激陈中丞,若不是陈中丞拦着,只怕就要坏了事了。”徐茂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了一眼陈忠,接着道:“年纪大了,没有人在一旁提点着还真是不行。”
先不说刘吉准备怎么提醒顾谨,先是在木音这儿就已经犯了难。
刘吉进了木音办公的屋子,潮热的湿气和霉味扑面而来。刘吉皱了皱眉,有些心疼的看向木音道:“木公子,可是他们御史台的苛待你了?”
木音从卷宗里抬眼便看到了刘吉,赶忙起身道:“刘总管。”
“这种地方冬冷夏热,木公子的身子骨又虚,可怎么熬得住啊。”
闻言,木音反倒是笑了,轻轻颔首道:“严相的学生在御史台三年,也没比我这里好多少,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反倒是总管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想起顾谨交代的正事,刘吉赶忙笑道:“木公子,我们爷知道您爱吃城郊的点心,便特意让奴才给您送些来。”
木音眼波一转,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顾谨应是早朝后找过师傅了,所以呢,便随便让下人买些点心来哄我吗,思及此,木音脸色越发不好看,虽然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和,却有着藏不住的冷意,“刘总管请回吧,告诉秦王殿下,木音不是殿下的房里人,值得殿下用这些点心来哄我。”
刘吉愣了愣,赶忙道:“木公子,你别误会,殿下没有轻视您的意思,只不过是他跟着宁国公世子去了温泉别庄了,回不来才让小人来一趟。”
刘吉说完才发现自己这番话还不如不说,意思就是顾谨觉得泡温泉比木音更重要。果然木音起身,将桌子上的点心放回刘吉手里道:“总管实在不必如此,木音还有些卷宗未看,不如请总管先行回府?”
“.…..”刘吉看着木音不容拒绝的神色,苦笑一声道:“唉,那奴才便告退了。”
待刘吉走后,木音坐在桌案前,看着眼前关于裕华伯的卷宗,竟一时有些发愣,连墨浸染了上去也不自知,满脑子都是昨晚的场景,顾谨强吻了自己,抓住自己的手说,自己只能是他的。
两年前在凤翔的那一晚又浮上心头,顾谨到底把我木音当什么,兴致来了便要与自己做那些亲密之事,还说什么只能是他的人,还说我是所谓的伪君子,既然你顾谨这么看我,又何必招惹,所以现在呢,是没了兴致便让自己的总管来随意买包点心哄我吗。
木音自嘲一笑,仰靠在椅子上,手盖住眼睛,心里无比的凄凉,喃喃道:“现在我木音便是要等你秦王宠幸的娈宠吗…”
另一边坐在马车上的顾谨似是心有所感,向着宫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担心木音。高景云在一旁悠闲的剥着花生,抽空腾出嘴对顾谨道:“看什么呢?”
高景云一说话,桌子上的花生皮全都飞了起来,顾谨嫌弃的皱着眉,拍打掉自己身上的,抱臂看着高景云道:“长安到底什么时候来?”
“马上马上。”高景云扔了一个花生在空中随后用嘴接住,随口道:“他从宫里出来,再到兵部尚书那儿接上他家小马驹,算算时间,快到了。”
“宫里?”顾谨一怔,随后便明白了,趁高景云不备,将他的头按在花生盘里,“皇兄知道长安回来,刚刚怎么不说?”
“呸呸呸…”高景云一边吐着花生皮,一边愤怒的瞪着顾谨,“你又没问我!我怎么知道还得告诉你这个。顾二,你真是太没人性了,一把给我按下去,万一伤到我这俊脸可怎么办?!你赔不赔?”
顾谨听着高景云叫嚷,微微一笑,摸上了腰里的佩剑,高景云脸色一变,抱头道:“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逗你玩了。”
听见车内那杀猪般的动静,刚刚赶到的邓长安和闻昂驹对视一笑,先后登上了马车,然后就看到顾谨在一旁优雅的喝着茶水,而高景云则缩在角落里,满头满脸都挂着花生皮。
高景云看见邓长安和闻昂驹来了,嗷的一声就凑在了闻昂驹的身边,“啊,老马啊,顾二又虐待我,你看看,这日子没法过了。”
闻昂驹好脾气的替高景云将身上的花生皮拍干净,缓缓笑道:“定是你又惹着殿下了。”
“谁敢惹那尊大爷。”高景云不屑的做了个鬼脸,然后蹭在闻昂驹身边道:“老马,还是你好。”
邓长安看见闻昂驹笑了,不自觉的也露出了一抹笑意,看向顾谨道:“听说晋王要娶亲了?”
“嗯?你怎么也知道了?”
“我今日进宫向圣上报请军备的事情,后郑太后来了,圣上让我在泰安殿的小屏风后面回避片刻。”邓长安顿了顿看向顾谨接着道:“我听到郑太后向圣上请旨,请的就是这晋王的婚事,好似是李骥的女儿。”
“嗯,此事我有所耳闻。”顾谨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木音现在如何了,叹了口气,回神接着问道:“皇兄可允了?”
马车动了起来,邓长安面露不解之色道:“自然是允了。可是这严毅时才是相党之首,郑太后怎么舍了那严毅时唯一的女儿,而给晋王聘了李骥的女儿?”
“且放下朝堂不谈,纵然是民间婚娶,也要讲门当户对四个字。那严毅时虽然是权相,但是出身并不高贵,而且自从严肃死后,严毅时的财源断了,他的势力一直在缩减。而李骥就不一样了,他出身凤翔李家的本家,侄子李璠又是户部主事,刚刚认了个便宜儿子是前科状元,在吏部做事,又娶了严毅时的女儿。”
顾谨面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接着说道:“那郑太后虽然是庶女,但是好歹也是出身郑家,颇有几分远见。如今严家式微,李家不仅根基深厚,在朝中势力也错综复杂,选李骥的女儿也是上策。”
邓长安摇了摇头,涮了一个杯子倒上茶水,递给闻昂驹,才扭头对顾谨道:“这朝廷里的事务如此繁多,怪不得我父亲宁愿在登州打仗,也不愿回朝。”
高景云看着邓长安点头道:“我父亲在家里,时常念叨邓伯父,虽然有些话吧不好听,但是语气里的羡慕我却听得出来。”
邓长安挑眉一笑,想起家里的父亲天天在家里念叨,什么宁国公这个软蛋,就知道在京城里享福,肯定都快胖成猪了。两个一起打过仗的老将军相互思念,不必说透,自在心里。
顾谨侧头看了一眼邓长安,低声问道:“你这次秘密回京,就是为了报请军备?”
“也不算秘密,除了皇上外,昂驹和高景云都知道,我担心我的信件送到你秦王府万一被截住,会落人口实。送到兵部尚书府更麻烦,便直接送到高景云那儿了。”邓长安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高景云,对顾谨道:“我以为高景云会告诉你。”
被邓长安一眼瞟过来,高景云忙坐直身体道:“这可真不怨我!自从你来信,我光去秦王府就去了两趟,可是顾二就像扎根长在宫里似的,一直见不到他秦王的大驾。”
“高景云时常找我都没什么正事,加之这些时日,黄河决口的事把朝廷各部搅得人仰马翻,我便时常留在宫里。偶尔回府一趟,听到刘吉报给我,我以为又是些不入流的事,便没有放在心上。”
顾谨和邓长安对视一眼,忽略了高景云在一旁嗷嗷乱叫,闻昂驹也笑了,对顾谨道:“江浙黄河决口,想必不只是殿下忙碌,驻兵南边的谢耀也轻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