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风景一声师傅直接叫晕了木音和顾谨,墨非玄也是扯着嘴角的样子,不远处风景的父亲,也就是定安候风康的嫡长子赶忙起身冲墨非玄赔礼道:“闲墨公不要见怪,孩子小不懂事。”
墨非玄看了一眼风羿,端起桌上的茶碗道:“你该叫我一声世伯。”
风羿一愣,赶忙行了个礼道:“世伯。”
风景看着父亲和这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爷爷在说话,乖乖站在那里也不闹人,听见长辈说完话,才上前一步,拽住墨非玄的衣角,大眼睛眨啊眨,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师傅,你刚刚说要教我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您是不是也和爷爷一样嫌弃景儿没有习武的天赋?”
墨非玄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始末,风康是个武将,还是对武学成痴的那种人,自己的小孙子没有习武的筋骨,他自是不高兴,思及此,墨非玄看向一脸尴尬的风羿,道:“你父亲还和以前一样固执?”
“世伯误会了。父亲并非是不喜欢景儿,只是…”
“行了。”墨非玄制止了风羿,将风景抱在怀里,轻声问道:“景儿,你知道我?”
“嗯!”风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道:“景儿在许多书上都看到过您,爷爷以前也经常念叨您,他说,虽然墨非玄不是个东西,但是还是十分有才华的。”
“风景!”风羿脸上青青白白的,制止了自家儿子,然后对墨非玄赔笑道:“家父年纪大了,请世伯不要放在心上。”
墨非玄笑的越发好看了,喃喃自语道:“倒像是那个老匹夫的语气。”
说完,又看向怀里的风景,问道:“你想跟我学怎样辅佐君主吗?”
风景眼睛瞪大了,忙点了点头。
墨非玄笑了,对风羿道:“回家跟你爹说,他孙子我带走了。”
风羿苦笑一声,赶忙道:“世伯不要开玩笑了,风景资质愚钝,不堪重任啊。”
“谁跟你开玩笑。”墨非玄说完,回头瞥了一眼同样震惊的顾谨和木音,慢条斯理道:“还傻看着做什么?叫师叔。”
“......”
这下风羿是真的懵了,赶忙让下人回去告诉自己的父亲,怎么这吃了个饭的功夫,儿子都要送人了。
外面传来了一阵军队的声音,随后就看到王腾达跑了进来,一边将账册递给了顾谨,一边气喘吁吁道:“殿下,账册。”
“嗯。”顾谨接过账册,随手翻了几页,就直接递给了木音,木音看了一眼顾谨,向小二借了个算盘,便垂下眼睑专心看账,顾谨盯着木音看了一会儿,便又看向了王腾达笑道:“这么晚了,还劳烦王知州跑这么一趟,真是辛苦了。”
“不敢当不敢当。”
“这账册没问题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查出了一点点小问题,只怕王知州一人担着会很辛苦,本王真是于心不忍啊。”顾谨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对王腾达接着道:“对了,忘跟你介绍了,查账这位便是本王的师兄,让墨非玄的徒孙来查账确实是大材小用了,只是,本王的师兄有个本事叫做过目不忘,意思是这本账册他只要看过一遍,就能默写下来,不仅如此,他还六艺精通,王知州知道,六艺中有一艺,叫做数。”
王腾达听着顾谨一副闲聊的语气,心中愈发的惊惧,头上的汗越冒越多。顾谨瞥了一眼王腾达,唇角勾了勾,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王腾达坐下,“王知州看来是太累了,不如坐下歇歇?”
“不敢不敢,下官坐在这里就行。”
王腾达一屁股坐在门槛下面的台阶上,顾谨看见也不勉强,只是喝了口水接着道:“唉,王知州守着这汴州城兢兢业业也不容易,这汴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换了个知州怕是也没多大的影响。”
王腾达哪里还听不出来顾谨的意思,就算自己因着账册出了事,严毅时一定会保住李璠,而自己必是弃卒。顾谨看着王腾达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轻轻笑道:“若是王知州有什么冤屈,大可来找本王,本王虽然不才,但是…”
顾谨的话说一半留一半,王腾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就听到外面又是一阵军队跑动的声音,然后,众人就看到穿着一身劲装的定安候风康出现在了门口,定安候盯着墨非玄一副你抢我孙子,老子跟你拼了的表情,但是又看到此时的局面似乎不适合拼命,便安安静静的直接坐在了墨非玄身边,身后的军队整整齐齐的站着,大有完事再算账的意思。
场面安静下来,除了木音打动算盘的声音,再无其他,王腾达看了看风康身后的军队,心跳的更快了,木音此时看完了全本,将账册轻轻合上,皱了皱眉开口道:“账册不对。朝廷仅在汴州一处每两日都能拨下来三千石粮食,朝中记载汴州有户数十万九千余户,人口五十七万七千余人,每人每天吃粮食三合,一户吃粮一升八合,共是十七万三千一百升,算成石共是一千七百三十一石,两日也就是三千四百六十二石。”
木音抬头看了一眼王腾达,接着说道:“虽然这个数字看似不足,但是,汴州府在耕土地四十万顷,每亩每岁共税十升,一顷地是五十亩,意思是整个汴州每年收上来的粮食总共二百万石,抛去上交给中央的,每年地方上还会留足二十万石。”
“王知州应是在这里做了两年的知州了吧。”顾谨笑眯眯的看着腿不断发颤的王腾达,摸了摸下巴,笑的更开心了,“这两年攒的四十万石粮食哪去了?”
木音淡淡的又替顾谨补充了一句,“还有上一任知州交接时留下的积年余粮两百万石。”
顾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看向王腾达,“这二百四十万石的粮食去哪了?”
王腾达现在心里那个后悔啊,今日怎么就听从严毅时和李璠的要求来找顾谨的麻烦了,这哪是一个软弱可欺、不学无术的王爷啊,这分明是就是一头猛兽啊,还有他身边那个木音,竟然对于州府的户数、人口、土地、税收这样清楚,还能算得清这种账,莫不是天要亡我。
王腾达虽然心中惊惧,可毕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地方官,还能稍稍稳得住,他看了看周围权贵打量的目光,擦了擦头上的汗,对顾谨道:“王爷明鉴,汴州不是重灾区,所以宋州等周围州县的百姓都向着汴州而来,这些粮食不仅要分给百姓还要分给流民,甚至还要支援其他州府。”
“这样啊。”顾谨轻轻一笑,眼中的怒气却一瞬间迸发了出来,“流民,本王且不说死了多少你汴州当地的百姓,就算有流民,那也要是八十万流民连着吃三年!本王怎么不知道你汴州府流民的生活也这么好了?那城门口饿死的百姓又是怎么回事?!”
“城门口有饿死的百姓?!”王腾达一脸惊讶,然后急忙起身对顾谨行了一礼,道:“王爷请放心,下官这就去放粮。”
顾谨看着王腾达屁滚尿流的背影,却没有出手拦他,而是转头看向木音道:“辛苦了。”
木音摇摇头没有说话,倒是定安候风康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那个王腾达什么东西,天天就知道鱼肉百姓!”
墨非玄瞥了一眼风康,冷冷道:“你厉害,你怎么不去管?”
“嘿,我懒得管行不行?!”风康又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墨非玄就道:“墨非玄,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欠了?”
墨非玄又从鼻子里面发出一个单音节,意为懒得理他。这下风康就不干了,捋起袖子就道:“你丫是不是想打架,来啊,打一架!”
风羿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赶忙上前拉了拉父亲的袖子,道:“父亲,这位是秦王的师祖,您别闹了。”
“什么师祖不师祖的。”风康一听这个,突然想起来了,看着墨非玄怀里自己的小孙儿,更生气了,“我说墨非玄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你还想把我孙儿拐走?!你们一门都是点什么人啊?!你看看你徒弟把人家江…”
风康还没有说完却被墨非玄直接扔了一个包子卡在嘴里,只听墨非玄冷冷的道:“你天天只会舞刀弄剑,这么钟灵毓秀的孙儿生到你家还不是浪费了,不如让我带走!”
风康张嘴咬了一口包子,想到刚刚自己差点说了了不得的事情,很自觉的把话题跟上了墨非玄,“什么叫浪费?a不会说话你。”
墨非玄懒得理他,而风景生怕这个好看的爷爷不愿意要自己,便主动从墨非玄怀里站起来,到自家爷爷身边去,拉了拉爷爷的袖子。
风康刚准备接着骂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孙儿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风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一半,似是跟孩子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的喜爱,只听风康有些不自在的问风景道:“风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