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被发现的人缓缓回头,只见木音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头发上挽着一根白玉流云簪,蹙眉看着墨非玄和顾谨道:“去看看昨日王知州说的施粥的地方。”
墨非玄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回头想看看顾谨的脸色,却只看到顾谨冲着木音快步走去的背影,墨非玄摇了摇头,这年轻人就是太冲动。
顾谨不顾木音挣扎将人拥在怀里,低声道:“不许穿成这个样子出去。”
木音定定的看了顾谨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低下头道:“我没有责任要顾忌你的意愿,在大夏,秦王殿下也不能随意干涉别人穿什么出门吧?”
“嗯?”顾谨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心中一惊,道:“什么叫你没有责任顾忌我?”
木音低下头,一根根掰开顾谨抓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就像你早上强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一样。”
顾谨反应一瞬,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木音离开的背影,快走几步,将人拥在怀里,笑道:“就为了这个跟我闹脾气?你早上,不也很开心,嗯?”
木音将脸侧在一边,耳垂可疑的红了,却还嘴硬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开不开心,殿下怎么知道。”
“唉。”顾谨叹了口气,凑在木音耳边道:“你早上说快些…”
木音红着脸一把捂着顾谨的嘴,咬牙道:“师祖还在,你能不能别闹了。”
顾谨的舌头在木音的手心划过,点了点头,“唔。”
墨非玄从俩人身后经过,幽幽道:“你们可以当我不在。不过,我现在要去看看粥棚了,要去就跟上,我不等人换衣服。”
木音瞪了顾谨一眼,快步跟上墨非玄。
墨非玄在被顾谨踩了第十次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笑的倾国又倾城,前提是忽略那紧咬的牙,“慎之,做什么一直踩师祖。”
“踩到师祖了?抱歉。”顾谨一副真挚又诚恳的表情,在看到又有人向这边看木音时,一个闪身挡住那人的视线。
墨非玄看着自己又被踩了的脚,直接抬手给顾谨后脑勺一下。顾谨侧身闪开,对墨非玄笑道:“师祖不给师兄留换衣服的时间,而慎之又敲不想别人看到师兄这个样子,所以只能委屈师祖了。”
“你这叫欺师灭祖你知道吗?”
“唔。”
木音看着顾谨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不认的表情,又看了看墨非玄怒气冲冲的背影,掩下嘴角的弧度,似是安抚顾谨般,上前拉住了顾谨的衣袖,顿了顿道:“师祖年纪大了经不得你气。”
顾谨轻轻一笑,将袖子上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终于消停了。
不远处就是粥棚,墨非玄上前看了看,只见大锅里熬着新鲜的大米,咕嘟咕嘟的冒着浓稠的香气,墨非玄冷哼一声,心道,表面功夫倒是做的足。
队伍已经排了几折,排队领粥的百姓看见墨非玄上前,以为他要加队,都嚷嚷了起来,打粥的小哥也看了一眼墨非玄,示意他排队去。墨非玄看完了粥,便退了出来,对一旁跟着的木音和顾谨道:“你们俩个有什么想法?”
木音看了一眼顾谨,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我们刚刚问了,这粥棚是今日才开的,可见王腾达手里的粮食确实都被挪作他用。再者,这队伍里,不仅有灾民,还有不少穿着整齐的普通百姓,甚至可见一俩个富户,他们有能力吃饱饭,却在这里和灾民抢。”
墨非玄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可知原因。”
“没有谁不想吃白食。”
墨非玄听见顾谨发声,便看向顾谨道:“那你可有解决之法?”
“吃粥前先登记,凡是经官府确认有能力吃饱饭,却还来这里抢的,这一季加税一成。”
“呵!够狠的啊。”墨非玄砸了砸舌,接着问顾谨道:“那你如何判别这一户是否有能力吃饱饭?你如何确定地方知府不会瞒而不报,另外,你有没有想过,大灾刚过,你手腕太强硬便会失了人心。”
顾谨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墨非玄又看向木音,问道:“你准备如何解决?”
“倒是有一计,只是…”
“哦?不妨说来听听。”
“很简单,把米粥换成糠,再抓一把沙子扔进去。”木音顿了顿,看向墨非玄,道:“只是…”(作者解释一下,这一点借了铁齿铜牙纪晓岚的计策,蠢作者实在是想不出来了,读者勿怪。)
“只是不忍心唯恐委屈了真正的灾民?”墨非玄眼里的精光闪过,嘴角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对木音蛊惑道:“你不妨从地上抓一把沙子,去试试。”
不待木音说话,顾谨挑眉看着墨非玄道:“师祖怎么不去试试?”
墨非玄撇了撇嘴,做一个无奈的手势道:“这些人眼巴巴的盯着那锅粥,我现在去抓把沙子扔进去,岂不是要挨打。”
很好,顾谨微微一笑,木音赶紧抓住身边人的手。顾谨的气势缓和了不少,看向木音温和道:“怎么了?”
木音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对顾谨道:“我也想看看此计效果如何,不如请你的侍卫帮个忙,他们有轻功在身,普通百姓应该追不上。”
顾谨点了点头,向上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随后向一旁巷子里走去,接着一个穿着劲装的男子,便单膝跪在了顾谨眼前,“暗一参见王爷。”
顾谨上前跟暗一耳语几句,暗一点了点头,挤开了领粥的人群,当着众人的面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扔进了锅里,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抢过勺子搅了搅。
墨非玄呼吸一窒,随即兴奋的看着暗一轻巧的跳上房顶离开了,原地反应过来的百姓都在跺着脚骂人。墨非玄戳了戳木音,眼睛眨了眨,道:“他没有做昏君的潜质,你倒是有做祸国殃民的妖后的能力,这叫什么来着,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祸害百姓?”
木音低着头,睫毛颤了颤,良久,开口道:“他只能是明君,而我也并非是要祸害百姓。”
“嗯嗯,我知道。”墨非玄随口敷衍了一声,接着看着眼前领粥的队伍,只见那些普通的佃户和富户看着掺了沙的锅,都面露厌恶,犹犹豫豫的拿着碗边骂边离开了,而剩下的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真正的难民面露苦楚,却不得不继续在这儿排着队领粥,墨非玄感叹了一句,“除非是真的吃不饱饭要饿死,不然谁愿意在这里吃脏了的粮食,唉,想活下来都不容易。”
木音站在那里没有接话,墨非玄侧头看了一眼木音,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大灾,或许是个好机会。”
下午,正在定安候府里跟自己孙子大眼瞪小眼的风康,听到管家来报,秦王顾谨和监察御史木音来访。风康愣了一瞬,然后皱了皱眉道:“就说我不在。”
“是。”
“等会儿。”风康想了想,站起来对管家道:“对秦王客气些,另外让老大去接待他们。”
管家走后,一旁的风景瞪着大眼睛,拉着风康的衣摆问道:“爷爷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怕麻烦。”
“麻烦?孙儿这两个师侄都不麻烦啊。”
闻言,风康哈哈大笑,摸了摸风景的头,又蹲下道:“你那两个师侄是不麻烦,麻烦的是秦王这个身份。”
“哦…”风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被管家客客气气迎到前厅的顾谨和木音,一前一后坐下来,礼貌的抿了口茶便放下了茶杯,入目可见的定安候府的前厅朴实的近乎于一个普通人家,还未等仔细打量,就看到风羿从后院绕了出来,先对着顾谨行了一个礼道:“臣定安候世子风羿参见秦王殿下。”
顾谨没有拦,而是温和的看着风羿行完这个礼,才上前一步道:“世子不必多礼。”
风羿起身和木音相互见了个礼,风羿请顾谨上座,而顾谨执意不肯,风羿也不强求,只是拖来一个椅子,坐在顾谨身侧,对顾谨叹了口气道:“殿下真是不巧,今日家父到练武场去了,不知殿下是何要事?不如臣将父亲快马从城郊练武场请回来,只是,要烦殿下多等一会儿了。”
“不忙。”顾谨挑了挑眉,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温和道:“便不麻烦了,并非什么要事,那便…”
木音看出顾谨有意离开,赶忙接道:“那便是我有事拜托世子。”
风羿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笑道:“不知木御史有何要事?”
“说来只怕要麻烦定安候府了。”木音一顿,却不给风羿说话的空闲,接着道:“我此次和殿下与闲墨公同来汴州,打着游历赈灾之名,却奉命行的是监察之职。”
“哦?在下记得木御史主管的是江南吧,汴州似乎不是您的监察范围啊。”
木音微微垂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若派汴州御史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既是皇上的命令,那木御史不妨说说,有何要求。”风羿歉意一笑,接着道:“若是我能做主的小事,风羿自然会尽力。若是事关重大,木御史不妨等家父回来。”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