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码归一码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码归一码
“这么多年过去,老爷降伏老三的办法还是这几句。”老三也不跪他了,径自站起来,一双眼睛似乎喷得出火来。顾陵歌现下已经不在这里了,但他始终还是惦记着她的。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但就是因为这样,他反而成为了伥鬼,不死不活,也不敢违抗。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如果她还在,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对她,这实在是禽兽不如的卑劣行径。“老爷,老三已经无话可说,也不打算陪着老爷了。”他轻轻朝顾淮弯了弯腰,拿起自己早就收好的包袱,最后看一眼顾淮,眼睛里似乎有怜悯,“老爷好自为之吧。”
老三对顾淮的报恩,多年以前就完成了,而且顾淮并非值得生死相托,再待下去只会更加失望,还不如一别两宽。他有心放过顾淮,毕竟顾淮算不得他的对手,也对不上他的拳头。
但顾淮怎么可能让曾经是心腹,知道他大部分秘密的老三就这么离开?他虽然身体不好,但手上的力气还是挺大,所以趁老三不注意,一把薅住他背上的包袱,整个人都贴到他背上去,一叠声的让他不要走。
老三是知道顾淮的,从来就不会正面做事,也一直都做不到正面做人。所以自然是毒他有所防备的。只见他灵活的往旁边一扭一蹲,整个人就脱离了顾淮的钳制,然后顺手把旁边装满冷水的盆子往他身上丢。这个天的水仍旧算是寒冷,顾淮身上的衣物也算不上厚实,兜头浇过来颇有些透心凉的意味,整的他立时哆嗦起来。
“这点难受老爷就忍不得了?”老三的嘲讽已经不屑于掩饰了,看着顾淮心里救治恨自己当时是被多厚实的猪油蒙的心思和眼睛。“这可比小姐受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呢。”说完这句,他再也没吭声,转身出了门,利利索索的,好像身后的人已经是个死物。
等到踏出了门,老三才有了那么些微的真实感。他跟着顾淮这么多年,山川湖海的去过许多地方,但从来没有好好的观赏过各地的风土人情。顾淮又是个附庸风雅的酸秀才,除了去书肆茶馆跟那些个举人秀才,说书先生东拉西扯以外就没怎么干过好事。这人吃喝赌都占了全,唯独一样怎么都不碰。只能说佩瑶真的深得他心,或者说,他一个大男人,也想要个贞节牌坊。
老三莫名嗤了一声,然后大踏步离开,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而他的人影刚刚消失,就有一群书生打扮,纶巾摇扇的人走进了客栈,嘻嘻哈哈的样子,谁都得说一声纵马狂歌,岁月清明。闹腾了一阵,等到天黑才意犹未尽的离开。等到店小二想起天字第一号还有个顾淮没吃晚饭,等到他慌慌张张的送上去,里面哪里还有顾淮的影子,看起来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在里面过一样。因为他的房费是交过的,所以人没了小二也没觉得如何,反正自己不亏。
顾淮看到那群秀才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但没了老三的他根本就是为人鱼肉,这群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借着吟诗作对的功夫把他弄得晕晕乎乎,再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等到他再次把眼睛睁开,已经身处异地,昏昏暗暗的,只在左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还有一个根本穿不过去的狗洞。大亮天光照在他脸上,狰狞却恣肆。
顾淮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心里的晦暗简直不能一句话衡量。兜兜转转的,他最后也没能逃开那个人的魔爪,哪怕出去了,也只是跟条狗一样,放了风,遛完圈,最后还是要被拴起来。“呵。”他在阴暗里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命运。
雍元殿。
卿睿凡今天还挺高兴。璃夏差人打着皇后的名义给后宫诸人都送了春天的份例,给卿睿凡的则是用露水泡过的元洛花茶。浅浅的两朵青白色花瓣浮在茶杯里,相依相偎,也就这个意头让卿睿凡的脾气都少发了几场。蓝衣垂手站在他旁边,心神不定,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他本以为是箬鹃带回来了什么噩耗,或者说让卿睿凡心思浮躁的消息,但任凭他等到晌后,也没看到箬鹃的影子,反而是等来了一个欧阳。
欧阳最近风寒得厉害,所以皇帝一直都准他休假。欧阳对卿睿凡来说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一方面是自己的肱股之臣,虽然说话不好听,人也直来直去,但总体来说是个敲边鼓的好借口。但另一方面,他最近在朝堂的行为明确表示出他是个后党成员。
近来因为卿睿凡一直称皇后抱病,日日修养,但是朝臣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理由,个个都在让他未雨绸缪,就跟皇后下一刻就要断气死了一样。本来前几日还有御卜监想出来跳两下,但是一看到他们,卿睿凡就只能想起之前顾陵歌被人诬陷是祸星妖女的事情来,哪里还能有好声气?不过说起来,自从骂过一次之后,御卜监安静地跟个鹌鹑一样,卿睿凡也就懒得搭理。
御卜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反对慕容芷的,更多的都是在朝堂上上赶着找骂,卿睿凡有好几次都差点气到当场变脸,但是欧阳就不一样了。他一直都是个耿直狷介的,反正也坐到宰相了,没点脾气哪里镇得住这群越来越想撒泼的狗崽子?所以他一向话里都狠毒。
有次一个御史大夫在朝堂上,公然数落慕容芷一个女人家家,就算是母仪天下了那也是功在内廷,和睦宫闱,贞和谦顺,而不是妄然想跟皇帝平起平坐,这本就不合规矩,要是后宫诸位娘娘都这样上行下效,那如何保得阖宫安宁,如何做得皇帝的解语花怀中玉?
“哟,御史大夫看着仪表堂堂,这说起话来怎的有股子风月场的味道,莫不是昨晚又没回府,眠花宿柳去了?”欧阳说话若是平平常常,那就是在谈大事,若是吊儿郎当,那就是要找人麻烦。
“依下官看来,御史大夫这话说的不对的地方可多。”欧阳瞥了一眼天颜,就知道卿睿凡是个什么态度,说起话来更是无遮无拦,“陛下初践国祚的时候,皇后娘娘和皇上夫妻同体,为汉秦打下了雄厚的基础,使得御史大夫今儿能够拿着体面的俸禄在这大放厥词。鸾凤和鸣,互助互爱怎么就成了互相利用了?再者说了,我汉秦,无论男儿抑或女子,皆有顶天立地、为国为民之辈,御史大夫这话,怕是连显孝宗的皇后娘娘听了也不高兴吧。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责哦。”
显孝宗的皇后也是个能话事的,一生彪悍戎马,和孝宗无论何时都是平起平坐,身上的战功多得大将军都要逊她一筹,不过这已经是百年前的故事了。欧阳这话虽然不高明,但给了皇帝一个动手的缺口,然后御史大夫就给外放了,现在都没有要回来的消息。
卿睿凡并不知道他大下午的不在府里养病,跑出来遛什么,但好歹接见了他。“爱卿这是怎的?不在府里好好养伤,怎么还跟个炮仗似的到处乱窜?”因了他心情好,所以话里话外都是祥和,倒是少了一分严肃。
“皇上这话就是冤枉下官,下官病是病了,但一直都在家里养着,不曾乱跑,连大夫都是请的走堂的。若不是今天见好了,来跟皇上报个平安的话,指不定还得在府里窝着呢。”欧阳一身枣红色官袍,衬得他刚愈的气色更加红润。他剑眉星目,脸上又是笑嘻嘻的,惹得卿睿凡一时间摸不准他要干什么。
“昨儿杨侍郎来看望下官,”欧阳说话慢吞吞的,卿睿凡一听这个杨侍郎就心知他得说些什么不着调的,但还是没开腔,只听他继续说道,“侍郎可是真的客气,硬是要下官收下一整盒雪莲,说是好不容易搜罗到的,给下官用也算是发挥了价值。”欧阳一板一眼的跟卿睿凡报告,卿睿凡知他没有好墨水,便也就默不作声,让他一个人唱大戏。
“但是皇上您也知道,下官平日里最恨这些个暗度陈仓的愚蠢行为,加上话又不好听,就把个杨侍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最后还一扫衣袖走掉了。臣有心解释,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就来请皇上明断,给臣拿个主意,看这要如何是好。”欧阳这么一说,倒是显得自己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还弯弯曲曲的给皇帝拍了马屁,就不知道杨侍郎是个什么表情。
“卿家你自己招惹的杨侍郎,现在来问朕干甚?”卿睿凡放下手里的碧螺春茶,轻轻摩挲着杯壁,看着欧阳的眼神阴暗幽深。他知道欧阳的计较,也明白他这次过来是想试探他的意见。既然要闹,索性就在闹大些,大不了,这阖宫上下,就剩他一个,这日子也总归是要过的。
“皇上的意思,是一码归一码咯?”欧阳听到卿睿凡的话音落下,心知自己的计划能成,便连语气都轻快起来,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
卿睿凡缓缓点头,然后似乎是疲累了一样,挥手让他退下。
欧阳刚走没多久,卿睿凡又看到了自己埋伏的众多暗线之一,脑子里有根线突然扯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