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死之鸟【上】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死之鸟【上】
那太阳神鸟仿佛是整装待发的将士，让顾陵歌一时间梦回北境。她猜到铸造这个是祭祀用途，并不容许轻易亵渎。但她还是鬼使神差一样的走近，轻轻的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鸟。
许是在地里埋了很久，青绿有些褪色，露出斑驳的铜本体来。顾陵歌摸着它，心里有了些许共鸣。她好像通过钢铁般的羽毛感受到士兵们站在高岗上，巫祝在高台上祈雨，跳着不知名的舞蹈，狂乱的挥舞着手臂，穿着盛世华裳，却看着宛如大厦将倾。
鸟儿的眼窝看着有些浑浊，她摸上去却并不觉得硌手，反而有种祥和平宁的感觉，好像心湖里的涟漪被轻轻抚平，皱纹复又平滑，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嗯……”顾陵歌闷哼一声，从外神游的状态回转，往手上一瞥，竟是被刺破了手指。她一边想着自己越发娇气，一边捏了捏手，并没管它。其他两人都看着神树，一时间倒也没看到这个地方来。
她被划了口子之后，越看这树越觉得邪门，身上也莫名其妙的越觉得越冷。索性喊了王鹤准备离开。
但也就在这时候，最顶赌青铜神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换了位置，竟是对准了顾陵歌飞过来，破空的声音听着耳朵都凉了半截。王鹤和柳梅音离她都挺远，他们仨跟三足鼎立，毫不相让似的。
顾陵歌看到神鸟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最终也只能往旁边大退一步，堪堪避过。物件落在地上当啷一声响，三个人脸色却都变得古怪。顾陵歌调息的片刻功夫，王鹤已经走到她身边，一脸戒备的看着柳梅音。
但柳梅音也是实在冤枉，“这……这是怎么的了？陆姑娘可没事吧？”这神树放进来这么久，他连下都没有下来过两次，谁知道这回刚刚等来正主，就出了这么大个事。他可是一点也不敢担上谋杀的罪名，面前这姑娘来头可大得不得了。
“无事，先想办法出去吧。”刚刚青铜鸟飞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门上锁的声音，倒是玩得一手好计谋，请君入瓮都给做了出来。自己今日是一时兴起走进来这柳府都被伏击，可想而知这群人是多么能等，在这里埋伏了多久。
三人贴墙而行，柳梅音打前锋，中间是顾陵歌，最后是王鹤。两个男人都知道顾陵歌的重要性，加上这是柳府，所以顺理成章的走成现在的样子。顾陵歌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面色沉静，吐息缥缈。
走到门前，木门已经是被麻绳捆得严严实实。顾陵歌运气探了探自己的丹田，心里有了些底，再走上前查看木门的材质，之后双手把门中间的两根棍子一握，竟是直接震裂了棍子。三人继续往前走，王鹤觉得不管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此时地道里的火把已经全部熄灭，三人就只能靠着柳梅音对府邸的熟悉度来走出去。但问题是，这密道并不是单一捅到底的，中间有很多岔路。它们都不通向任何地方，走到尽头全都只是死胡同。
在第三次从死胡同里倒出来之后，顾陵歌甚至还开了句玩笑：“这还真的就是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啊。”柳梅音只能赔笑，然后叹一口气道：“陆姑娘就有所不知了，这密道本身不是在下挖的。”
当时送神树来的时候，贵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放好，看着上了层层锁链之后，还不满意，一定要多给挖几条迷惑毛贼，是以给弄成了这样。不过起这个，他倒是终于想起当时头领跟他的话来：找不到路就一直左拐。
就在第二个左拐的路口上，顾陵歌发现了异样。他们之前通过的所有地道都是干燥的，明显就知道是人工所为，但他们即将要左拐进去的这条不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霉变的气味，若是仔细分辨，甚至能察觉到血腥气。
顾陵歌不再让他们俩前进，自己往前探了探。确认除了味道以外，并无异样之后，她才招手让两人过来。等二人战战兢兢的走近，顾陵歌又往前开路。但这一回，她并没那么幸运，她被地上凸出来的东西绊倒，并且毫无预兆的摔了下去。
她手底下的触感有些滑腻，但苦于无光，她并不能判断出这是什么，依靠嗅觉她明白了之前血腥味的来源：这是一具尸体，估计死了有一段时间，快要腐烂完毕的尸体。她有些作呕，但并不畏惧，轻轻站起来，然后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这是她鲜有的几次，觉得女儿家身上有些物件是好事的时刻。
柳梅音和王鹤就并没她这么走运。他俩自从开始左拐之后就一直畏葸不前，步子也迈得，下脚的力道也重，最后竟不知道遇到了个什么机关，两人双双掉到霖洞里。但一直大踏步的顾陵歌并没有这种遭遇，甚至连洞在哪里都没有察觉。
顾陵歌走到洞口，看着他俩，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只能双手抱胸，好整以暇。洞约莫一人半，并不算深，只是外壁光滑，要爬上来得费一番功夫。而且顾陵歌身边也没东西可以拉他们出来，所以在这大眼瞪眼。
“夫人，这下面有东西。”相比于柳梅音的不发一言，王鹤是偏向于仔细观察的那一类人。他左右东西都踩了踩，然后弯腰刨出来一个珠子。饶是视力良好顾陵歌，也看不出黑乎乎的手上黑乎乎的东西，实际上，她只能看清楚这俩人大致的轮廓，毕竟柳梅音的衣服颜色浅。
“嗯，你先揣着吧，我想想看怎么拉你们上来。”顾陵歌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没过多久她手里提了个东西回来，然后往内壁上一搭，就让他们自己来摸，“你们先来抓住这根棍子，我好拉。”
先是柳梅音，然后是王鹤。等二人有惊无险的站定，才觉得刚刚摸到的东西滑腻腻，而且味道也有点不对。顾陵歌带着他们往前走，没走几步顺手就把手上拿的东西往旁边一丢。柳梅音和王鹤都下意识的没有往那边看，只是跟着她拐弯。
剩下的路程就变成了寻宝之旅，顾陵歌在出口前的倒数第二个拐角找到了根长得很猎奇的木头，王鹤也时不时的弯腰，就连柳梅音都低过一次头。等到他们终于接触到夕阳时，三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
“呵，今儿这一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顾陵歌毫无形象可言的斜靠在月门旁边，看着同样跟花猫似的两个人，神色轻松。她确实很久都没有这样探险，一时间竟有些怀念。“柳府真真是卧虎藏龙，内里乾坤啊。”
“哪里哪里，是在下疏忽，不然也不至于让陆姑娘多绕那么大一圈路。”经此一役，柳梅音虽然也卸下了些许腼腆，但仍旧恪守书生的礼节。顾陵歌看他神色正派，也就没有强调别的，只是嫣然一笑，暖如春水。
“夫人，您这衣裳……”王鹤身为下人，倒是关心顾陵歌的时候多一些。顾陵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月白的面料上染满了血迹和灰尘，甚至还有些苔藓，看着奇奇怪怪。她抓着木头的手上也满是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伤。
顾陵歌粗略的看自己一眼，然后就盯着柳梅音看。柳梅音哪里不懂，连忙让了下人带顾陵歌去找他家夫人换衣裳，自己则让人带着王鹤去收拾，等三人都弄完就在正厅见。
顾陵歌是第一次见柳夫人，看着是个温和良善的妇人，她也就收了心思，接过干净衣裳换好。在扣腰带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柳夫人问：“姑娘对那密道可满意？”
顾陵歌扭头，身后的哪里是柳夫人，分明就是个女侍，只是她一身黑，不能区分身份罢了。“还行，就是有些简陋，你想去给里面的那句骸骨陪葬？”此人来者不善，顾陵歌三两下扣好腰带扣子，然后一脸淡然的看着那个女侍。
“姑娘这是哪里话，奴婢可听不懂。”女侍想要近身，但被顾陵歌躲过，她俩一步步朝门边移过去，“姑娘莫怕。”顾陵歌觉得这女侍的声音又轻又柔，好像在蛊毒里泡过，诱惑力险些让她都招架不住，“奴婢会让姑娘走的，只是姑娘这般衣衫不整，可真是让人怜惜……”
她话都没完，顾陵歌实在是忍不得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只是力道不够，只把人推出了几尺。趁着她还没过来，顾陵歌想走，但不管她如何拉门，门都纹丝不动。反而是她自己被女侍一个手刀劈昏了过去。
但她始终也没昏多久，醒来的时候自己在柴房，她脑子嗡嗡文响。椅着站起来，她推开门，门外站着一堆人，为首的正是柳梅音，一脸的震惊。顾陵歌这才想起来往回看，在自己刚刚醒来的地方，坐着一个厮，他已经死去，苍白的手上抓着一段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