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叶子的宿命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姐姐，姐姐……咦——怎么没人？”捧着温水的澄澄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里，却惊讶地发现檀木床上被褥叠得整齐，却不见未央的身影…….
“奇怪了——这么早，姐姐去哪了？昨晚姐姐那么晚才回来，应该会睡久一点才是的啊……”澄澄疑惑地看着门外，呐呐地自言自语道。
而此时，御庭园里，阳光和煦。
一曼妙女子轻轻地抚过小路旁争相展露娇颜的花朵，衣玦飘扬，女子若有所思的娇美侧影，俨然成为御庭园里最美的风景。
“未央——”一道略带欣喜的叫唤声蓦地打破了御庭园此时的静谧。
不大不小的叫唤声没有唤醒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人儿，未央不仅没有回头，还缓缓走开了……
“未央——你怎么了？怎么行书大哥叫你都不应的呢？”白行书见未央不为所动，便大步走上前去，轻轻拍着未央的肩，略感疑惑地沉声道。
未央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转过身来，呐呐地轻声道：“行书大哥，不好意思，未央没听到呢——”
“未央——你，昨晚没睡好？发生什么事了？”白行书听出未央嗓音里的掩不住的疲惫，很是担忧地沉声打断道。
未央轻垂瑧首，半响后才故作没事地柔声低语道：“没，就是离家有些时日了，禁不住有些想家了……”
说到这，未央蓦地扬起一丝苦笑——自己貌似每次都拿想家当作掩饰的理由，花娘她们听到大概也会深感无奈吧！
因头纱的遮掩，白行书无法看清未央的脸，可白行书就是有一种感觉，未央头纱遮掩下的小脸一定异常苍白！
禁不住担心的白行书蓦地握住未央的双肩，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瑧首轻垂的人儿——
“未央，你叫我白行书一声大哥，那么在这御城宫里，我白行书就是你夜未央的亲人了——你有什么事，只要行书大哥能帮上忙了，行书大哥一定在所不辞！”
未央顺势对上白行书盈满关切的眼眸，禁不住感动地展颜一笑，伸出玉手覆上白行书搭在肩上的大手，轻轻地拍了下以示感激。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一幕恰恰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澄澄因禁不住担心，而出来寻找未央，有意无意地就来到了御庭园中。
而在小路转角处，澄澄眼尖地看到花丛边的未央，正想开口叫唤，上前一步时却看到了未央身侧的白行书，澄澄下意识地止住脚步，定定地看着状似亲昵的他们，而在那一刻，澄澄才惊恐地发现——
原来自己一有空就去找行书大哥，是想要多跟他待在一起，好让他注意到自己......
原来自己也是很自私的，即便那个人是她最喜欢的姐姐，她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她先前怎么能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是想要撮合他们，才会每天去跟行书大哥说姐姐的情况，还自以为是地鼓励行书大哥不要放弃呢？
自己对行书大哥的感情早已超过她所以为的，就这么看着他们肩并肩行走着，自己的心就已经痛得无以复加，更别说他们肩搭着肩，手覆着手的亲昵模样，备受折磨的心又怎么承受得了这么多呢？
澄澄捂着心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看着自己的世界渐渐变了颜色……
而白行书与未央俨然没有发现不远处，花丛遮掩下禁不住颤抖的娇小人儿，仍然自顾自地交谈着——
“昨晚的洗尘宴，未央你跟宫二少配合得可谓是天衣无缝！未央你，你跟宫二少早就认识的？”白行书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自己藏在心里整整一宿的疑问。
此时的未央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听闻白行书的疑问，想到青弦大哥与子矜的事，不禁扬起一抹浅笑，故作神秘地道：“喔，你说青弦大哥呀——没有，我跟他也就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们俩渊源不浅呢！”
“青弦大哥……”白行书神色复杂地呐呐低语着。
是啊——他又怎么能期待自己的“行书大哥”就是特别的，是唯一的呢？
不是早在发现自己动心时便已明白，她夜未央的心岂是他区区御城使者能够企及的呢？
经过澄澄这段日子来锲而不舍，明来暗去的鼓励，他有时也会忍不住在想，如果未央也对自己动了心，他白行书大概也会不顾君臣之礼，而去勇敢追求她吧！
可现在看来，即便自己突破了身为臣下的心障，也不可能走得进她夜未央的心！
未央抬首蓦地发现白行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儒雅俊脸上的明朗笑意早已褪去，转而显现的却是情难自抑的痛苦之色……
未央见状禁不住想打破这让她觉得心惊的沉默气氛，于是便开口询问道：“行书大哥，你，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未央，未央，我——”白行书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人儿，他想要说些什么，同时却害怕得无法启言——
他能说什么？
说他早在那天见到她迎风站立的模样时，就对她动心了吗？
不——既然已经明白他白行书在她夜未央心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哥”，他又何必说出来让她为难呢？
半响后，未央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稍稍转过身去，看着眼前已经略有秋天气息的景象，叹了叹气，缓缓说道“行书大哥，你看那地上的落叶——未央以前常在想，叶子最喜欢的究竟是谁？大树，风，还是大地？”
白行书顺着未央指向，看了看不远处的落叶，再看了看身边忽地变得遥远的未央，不明所以地哑声应道：“未央，你想说什么？”
未央摇摇头，没有搭腔，而是继续轻声说道：“叶子会离开，到底是因为风在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其实都不是——. 叶子最后注定是要属于大地的，投入大地的怀抱，慢慢成为大地身体的一部分。”
未央不等白行书有所回应，又继而徐徐说道：“所以，无论是大树还是风，都没必要为叶子的选择而心伤神黯，因为这是叶子的宿命。相反的，假以时日，大树会长出新的枝芽，风也会有自己的伴侣，叶子不过是它们生命中的一抹绿意罢了！”
明白过来的白行书静默地看着忽变柔美的未央，他知道，她懂得了自己未说出口的情意……
叶子是她，而他白行书是大树或者是风，无论他怎么挽留，怎么追求，叶子也不会属于他！
可就在这短短的对话间，他白行书释然了——不是君臣的心障，不是使者的卑微，只是因为，她有她的选择，而这恰恰是他们的宿命，他又何必苦苦执着呢？
想通了的白行书朗然一笑，看着未央的侧影，意有所指地朗声道：“大树和风会为曾经喜欢上叶子这抹绿色而心生感谢的！”
未央转过身来嫣然一笑，柔声回应道：“叶子也会因此而心生感谢的。”
闻言，白行书蓦地觉得心底一松，那些因说不出的情意而暗自滋长的阴郁一扫而净，心中也只留下一片明朗之色。
白行书健步走在前面，笑意不减地朗然道：“来吧，我送你回去——未央你出来那么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澄澄那傻丫头会很担心的！”
未央看着前方的儒雅背影，想着澄澄三句不离的行书大哥，连忙跟上前去，边走边俏声问道：“行书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澄澄那傻丫头其实很像一朵云？”
“澄澄——云？”白行书闻言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走着一边呐呐地重复道。
澄澄——云？
洁白，纯净，柔软，好动——嗯，还真挺像的。
可他白行书会是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