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原来如此
柳如絮会意一笑，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喔，是这样的——说来惭愧，来这御城宫也有段时日了，却没能来水月轩拜访一下，是姐姐有失礼节了，因而今日特地拿了些自己做的糕点来给妹妹尝尝，以示歉意，还望妹妹笑纳！”柳如絮满脸愧色地低语道，边说还边从提篮里拿出些糕点来。
“哪里的话，姐姐真是太客气了——不过说来也巧了，妹妹刚想用膳，姐姐这可真是及时雨呐！”未央笑笑着说道，还不忘吩咐澄澄去泡壶清茶来。
“是吗？那可真是巧呐——妹妹有所不知，小桃熬的小米粥可香呢，我这叫小桃给你勺点来……”柳如絮说完便扬手叫小桃去勺粥。
“不了，如絮姐姐，这太麻烦了——”未央急声阻止道。
不待未央说完，柳如絮就垂下脸来，故作受伤地睨了未央一眼，蓦地直起身来，自顾自地呢喃道：“是姐姐逾越了，妹妹贵为首席，又怎么能吃小米粥这种平常百姓家的东西呢？”说完便掩脸作势要离开——
“姐姐误会了，妹妹绝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姐姐不嫌麻烦，那……”顿了顿，未央又转过身去，朝正在倒茶的澄澄说了一句：“澄澄，这样吧，你与小桃一同去勺粥，两人正好有个伴呢！”
“可是……姐姐额小姐，这水月轩里，怎能没人伺候呢？”唯恐怕柳如絮做出什么事来的澄澄，当然不肯离开未央身边。
“小桃谢谢未央小姐体谅，小事而已，小桃一个人去就好了……”小桃笑笑着恭声回应道。
“是啊，妹妹，不过是勺点粥，走点路而已，小桃自己就可以了。反倒是妹妹这般矜贵，怎能没人伺候呢？”柳如絮故作了解地柔声应和道。
未央闻言蓦地一颤，难得严厉地正声说道：“澄澄，听话！”
——自己真的变矜贵了吗？自己怎么能沉浸在这虚幻的华贵中？
别说会不会被勒令搬离水月轩，再过不久，自己也是要回乐怜谷复命的呀！
乐怜谷里没有澄澄，没有婢女仆人，自己怎么能忘记——她只是一个山谷深处的平凡女子？
澄澄静默了片刻，见未央蓦地变得脸色苍白，只好掩去心底的忧虑，稍稍福身行礼，便与小桃一同离开水月轩去勺粥去了……
而此时，见澄澄已走远的柳如絮，不禁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
她们两主仆说了那么多，什么小米粥，只不过是赶走那碍眼的木澄澄的借口罢了！
柳如絮优雅地执起桌前的白玉茶杯，精巧通透的茶杯配上顶好的雾山毛尖，茶还未入口，却已茶香四溢——这样的待遇，只怕是连上官岳也享受不到，上官一阙果真是疼她疼到心坎上了！
一思及此，柳如絮心里既是又羡慕又愤恨，神色复杂地睨了睨脸色苍白却仍然美得不可方物的未央——
“妹妹，这水月轩可真是漂亮极了！也难怪，怕是唯有妹妹这般绝色佳人，才能配得上如此玲珑雅致的水月轩呢！”柳如絮眼眸流转，似笑非笑地轻声说道。
“哪里的话，姐姐温婉清丽，才是佳人难得呢！”心性谦虚的未央下意识地回应道。
柳如絮听闻这不带一点讥讽意味的话语，蓦地一愣，不禁细细打量着眼前臻首轻垂的绝色女子——
其实撇开她的来意不淡，眼前这夜未央还真是个值得喜爱的人儿——既不似霓裳傲然炫目，又不似自己心思深沉，像一株空谷幽兰，美得绝尘，美得舒适。
可惜啊可惜啊……未央妹妹，要怪就要怪上官一阙在意的是你，那么也只能委屈你了！
“妹妹真会说话呢——诶，不知妹妹是否还记得霓裳呢？”柳如絮适时展开话题道。
见未央点点头，柳如絮叹了叹气，继而徐徐说道：“想当初，我们三人在莺歌阁里艺压群芳，一举进住御城宫，可谓是风光无两！可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我们三人也不过是在晔城城主洗尘宴中展示了下，剩下的全是寂寂宫墙空叹息呀！也难怪霓裳会负气离去……”
“什么——霓裳姐姐离开了御城宫？”未央难掩惊诧地急呼出声。
柳如絮掩去眼底的深沉，喟然叹道：“是啊——我们俩同住一怡安居，出于礼节，霓裳还是前来向我告别，哎，说到底，我们都是可怜人呐——额，不是，姐姐多言了……”
“姐姐有话不妨直说——霓裳姐姐离开时，可是说了什么？”未央察觉柳如絮有所隐瞒，便不疑有他地开口询问道。
“额，那好吧，既然妹妹想知道，姐姐也不隐瞒了，姐姐这就说给你听……”未央的追问，正中柳如絮下怀，柳如絮自然是“尽心尽力”地徐徐说道……
良久后——
“姐姐是说——御城之所以会一改传统，不选舞优而选歌伶，是因为少主在走访期间，爱上了一名神秘的，歌声宛若天籁的女子，想籍以进选歌伶寻出那名女子？”未央神色复杂地呐呐重复道。
“嗯，是霓裳告诉我的——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的，可后来想想，可若非如此的话，我们又怎么会被冷落了三个多月呢？”柳如絮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未央的反应。
见未央只是静默地看着前方，并没有表现出预期的生气或是伤心的模样，柳如絮只好继续说道：“妹妹你也知道霓裳这人心高气傲的，不仅如此，她说少主跟她在一起时，叫的都是那个什么女子的名字……”
“末映。”未央下意识地呢喃道。
“对对——就是什么末映的……霓裳还说什么……额……我还是不说的好——”柳如絮故意欲言又止地支吾着。
其实柳如絮哪里知道什么末映不末映的，只不过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她“见缝插针”罢了……
“霓裳还说些什么了——如絮姐姐，你快说呀！”未央掩去心中的苦楚，急声追问道。
“额霓裳还说，她还说少主半醉半醒间向她吐露，说三人之中，就妹妹你最像那末映，所以才会破例让你住在水月轩……”
见未央脸色大变，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柳如絮都不忍再说下去了——
毕竟对于深爱着的人来说，这样的伤害是致命的！
“妹妹……你还好吗？”看着未央血色顿去的苍白小脸，柳如絮难掩担心地扶住未央的肩头，开始有点后悔地暗忖道——
她的这贴“药”是不是下得太猛了呢？
不过这夜未央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用情太深了？
未央苦笑地摇了摇头，攥紧小手，以指甲深陷肉中的痛楚来极力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汹涌泪意，深吸一口气后，才哑声低语道：“没，没事，谢谢如絮姐姐能来水月轩，还跟未央说了这么多，很抱歉，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倦了……”
看到未央这副失魂落魄模样，柳如絮哪还敢多加逗留？只好连忙应声开口道：“那妹妹好生歇息，姐姐先行回去了——妹妹要是饿了，就先吃些糕点吧……”
未央点了点头，缓缓走到窗前，静默地看着窗外碧波荡漾的莫愁湖，纤细的背影微微颤抖着……
片刻后，关门声传来，脚步声也远去了……
微风袭来，平静的湖面荡起丝丝涟漪，往日的甜蜜自然而然地涌上未央心头——
他抱起她，那双摄人心魂的黑眸直直地盯着她，下一瞬便已狂猛地攫住了她的唇……
他牵起她的手，陪她在湖边散步……
这些日子里，他会在每晚悄然而至，从背后环住她，细细碎碎的吻便已落下……
每每疼爱过后，他会霸道而又不失温柔地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让她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安然入睡……
多少个半睡半醒的夜间，她总能感觉到，黑暗中他温柔的注视……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像末映吗？
呵——
什么像呀？自己就是末映呀……
可为何，这一刻，她竟然有点痛恨起那个叫做末映的自己了？
“未央，若我爱上一个人，我会爱得奋不顾身，即便会头破血流，我也不想留下遗憾！”倾城的低语蓦地回响在耳边……
是啊——倾城的爱，这般炽烈，这般坚决，那么自己呢？
一遍又一遍的自问后，未央终于下定了决心，稳了稳心神，攥紧小手，咬咬牙往外面奔去……
她要去找上官一阙问清楚！
然而，鲜少出去的未央也不知在哪里才能找到上官一阙，只能信步走到思贤厅前——
好像除了水月轩，御庭园，她就在这思贤厅里见过他了……
天哪——原来自己对他是这么的不了解！
怎么办——她很想见他！
而就在此时——
“未央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正在整理东西的侍者见未央站在门前，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急急地恭声行礼道。
“额那个，请问少主他……他现在在哪？”
“未央小姐，很抱歉，少主他一早就与左白两使者一同出城了……”侍者恭声回应道。
出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