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投壶
看见姐姐一脸茫然，慕永吉连忙靠过去在她耳边低语：“姐姐，要你投壶呢！”
哈?投壶！?她的射术那么差，这不是丢人吗？
不论如何，云姝只能抱着绣球先走出来，偷偷朝对面的沈佑航哭丧脸，他却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挺期待云姝展示一番的。
“这位，有些眼熟啊。”皇帝说。
慕云峥道：“启禀皇上，这位是臣的四妹慕云姝，今年春宴曾为陛下吹过一支笛曲，所以陛下觉得眼熟。”
“原来如此。”皇帝道。
黄氏起身道：“陛下，投壶乃是君子技艺，陛下与诸位方能以此愉悦一二，云姝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哪担得起此等殊荣?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尽管黄氏在相府一手遮天，但她在宫中没什么关系，于群臣之内更无权势，因此她还是知道分寸，平时这种场面她是不敢多言的。
但如今不同了，她被封了一品夫人，全天朝拥有封号的女子媳得一只手的数都没到，顶着这个头衔，她自以为就有了资格，因此底气十足就站了起来。
慕云仙自然也高扬起头来，但慕观在旁，神色很是暧昧。
皇后笑道：“云姝这个孩子本宫还是记得的。不仅长得好，据说还会武功呢！既是会功夫，投个壶应当还是可以的。”
皇帝也觉得有道理，扬声道：“相信慕卿的妹妹也不会那么娇气，只是投壶罢了，即使是女子，试试又何妨。”
黄氏很是尴尬，匆匆道：“蒙陛下与娘娘抬爱，那便让云姝试试吧。”她一坐下，身旁慕观随即狠狠瞪了她一眼，叫她缩紧了脖子。
没能阻止云姝在皇帝群臣面前展示，慕云仙与田玉婉，一个不悦地扁嘴，一个则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但两人盯着云姝的侧影，一致都觉得非常碍眼，皆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她出洋相。
王权面前，云姝自觉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就只有逆来顺受的分，因此自始至终都只是默不作声地低头，静静等待自己的最终命运，终究还是要投壶。
云姝抬头看向上面的慕云峥，二哥一向沉静的脸露出一丝无奈，但微微勾起的嘴角向她传递着鼓励。
既然两人都已经离开了席位，皇帝便让他们直接在道上投壶。
本来选中一个书呆子似的文官是没什么看头了，没想到后面又出了个大将军的亲妹妹，不仅长得倾国倾城，居然还会武功，这下大家的兴致又被挑起来了，都想一睹绝色女侠的功夫。
云姝捏着箭矢却很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刀枪剑棍、琴棋书画她慕云姝哪样不会?为什么偏偏挑她最差的射术?老天是存心整她吗？
要是投了空壶那可就丢死人了！
苦恼间，司射已经丈量好距离，在离他们二矢半前各放置一尊铜壶。
那文官道：“慕小姐先请。”
云姝福身：“多谢大人礼让。”
待乐师奏起《狸首》，她持箭瞄准咻一下丢出去，箭矢碰到瓶口，一弹，掉在了地上。
满座的惋惜之声真是云姝此刻心中的真实反映！
果真投了空壶啊！
一旁那文官畏畏缩缩地朝四方拜了拜，姿势什么的似乎很不专业，没想到第一发就中了。
云姝站在那里真是如芒在背，整张脸都红得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文官看着胆怯懦弱，没想到还有一手，不会是故意扮猪吃老虎的吧？
“还什么学艺九年呢，真是笑死人了。”慕云仙模糊不清地嘟囔一句，还好有音乐掩盖了一些，但还是有半数人听见了，听力极佳的云姝更是全部收入了耳中。
她捏紧箭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喂！”
突然后面一个人小声地叫她，云姝错愕回头，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正向她探出个身子。
九皇子沈佑祺?众目睽睽的他想干嘛？
云姝朝他挤眉弄眼，拼命暗示现在这个诚不适合交头接耳，这位仁兄却不管，在许多人包括皇帝的目光中，“悄悄”地对云姝说：“我说，那天隔一片湖你都能打中那颗树，现在就屁点距离，还投个空壶，你是来搞笑的吗？真给宜禅剑客丢脸！”
看他对自己鄙夷到不行，云姝一时搞不懂这位仁兄到底是来鼓励自己还是挖苦自己的。
不过，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从前没正式学过射艺，她在春宴上同沈佑祺比试时，还能以一颗石子击中湖对岸的树干呢。
那时一点都没担心过能不能打中，会不会投空，就觉得击中是自然而然的事。
一切，只是心态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云姝握着手中的三支箭矢顿时有了信心。
摆好姿势，深呼吸，她凝眸，心里想的不是能不能投中，而是投中实在太简单了！
“咻！”
“咚咚咚！”
箭矢入壶，甚至带得那铜壶原地晃了三晃。
天哪！那可是青铜浇铸的铜壶！仅用一支箭就带得它椅起来，那要多大的力道啊！
没有喝彩和惊叹，因为众宾客已经吓呆了！
“这还差不多！”后面沈佑祺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没看见高位上慕云峥正挑眉看着他。
云姝看向沈佑航，他果然正对她微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之下，慕云仙与田玉婉脸色可就很差了！
这中箭的阵势可吓得那文官不轻，他战战兢兢地投一支，在壶口擦了过去，立刻引得一阵嘘声，愧得他满脸通红。
两支箭的功夫，处境就完全转换了！
云姝没有自信满满，依旧是以平常心态投一支，没意外又中了一支！
此消彼长，文官又投空，这一次甚至连壶都没碰到。
轮到最后一支，云姝已经是稳操胜券，即使不中也是得个平局，文官却必须投中才能挽回局面。
虽然只是罚杯酒的事，但天子面前，争的可不是这点小事。
云姝信手一丢，又中！
文官神色紧张又严肃，准备投壶的脸色好像在面临生死存亡的重大问题。
结果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众宾客开始有些兴致阑珊，《狸首》也即将步入尾声。
蓦然间，云姝想起一件事。
刺客，刺客呢？
算算时间，投壶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刺客不在此轮出现的话，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等等！如果历史不变，刺客是借着投壶行刺，那么……
她僵硬地转头看向身旁长相柔弱甚至带着病态的文官……
那一瞬间，他投掷手中箭矢的动作在眼前被放慢到极致，带着倦怠的木讷的脸一下就变得冷酷无情，杀气四散而出！
而那支箭，目标不是铜壶，而是龙椅上的皇帝！
手中已经没有箭矢，云姝第一反应就是自怀中取出几枚铜钱掷出！
“啪啪”几声，铜钱快速旋转好似锋利的飞镖，于空将箭矢断成几截。
文官慌而不乱，脚上一退，又朝皇帝狠狠抛出一把银针。
云姝身影一闪，长袖一挥横扫过去，挡下大半的银针，其余的却无法撤去，四散而去！
她与刺客过了两个回合，宾客们才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有刺客！”，紧接着惨叫声不绝于耳，一群风度翩翩的高官贵族登时狼狈地四散逃开，场面混乱不堪！
“护驾！”
一声高亢的呐喊在大殿炸开，紧接着一队队禁卫军迅速进入大殿，将皇帝里里外外保护起来。
“将皇宫封锁起来！在此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走！”慕云峥道。
“是！”
禁卫军齐声答道，而后井然有序地忙活起来，慌做一团的宾客们都安静了下来，被迫呆在原地。
慕云峥扫视全场，发现少了一个人！
他凝眉，对沈佑祺道：“保护好皇上。”
沈佑祺也难得摆出严肃之色道：“你放心，毕竟自己亲爹。”
慕云峥点点头，立刻领着一队禁卫军离去。
云姝脚踩在屋脊上，风一般划过月色。
眼看前方那个人影越来越近，她又运起几成内力，将轻施展到极致！
突然，那人消失了。
云姝赶紧追上去，原来前面已经到头，下方是一方破败的庭院。
她没做多少思考，随之跃下。
月光皎洁明亮，但被三层楼宇遮去了大半，云姝只能勉强看清白色的院墙以及模糊成一团团黑影的灌木丛。
四下里安静得出奇，出现刺客的皇宫应当是布满禁卫军，喧闹而惶惶的才是。
云姝这才意识到自己孤身追了这名刺客多远！
手上没有武器，她踢起一根树枝防身。
屏息，云姝扫视四周，几个呼吸间静得竟连风声都没有！
黑暗与寂静，无疑是刺客藏匿与袭杀的绝佳环境！
蓦地，面前的草丛沙沙动了动，云姝下意识就警惕地做出防御姿势，定睛一看，却惊得差点连树枝都握不住！
就在那溶溶月色下，忽地刮起一阵鲜红色的风，却让一院的草木寂静无声。
云姝愣愣地望着面前红色的人影，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质面具，红得冷酷无情的血色大氅，都像是魔鬼的特征，带来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信步走近，步伐带动大氅微微扬起，大氅内里的黑色让云姝后颈一凉，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夜，在瀑布前，他从大氅后抽出随身的青铜刀架在她后颈威胁魔息！
扑打在脸上携带着冰冷水汽的寒风，遥远疏离的月光，还有后颈冷酷的青铜刀刃，四面楚歌的绝望，一切都真实不虚，又亲身体验了一次！
仅仅因为他的出现……
云姝颤声道：“鬼……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