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鹤岚山中
午后日头渐大，慕云峥在外坐了大半天，被晒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但反而有些畅快，这风吹日晒的感觉让他想起从前行军大战的日子，虽然清苦，刀光剑影的也危险，但那样才是人生啊！
而不是现在这样……
“喝水！”
猛地一个水囊出现在眼前将思绪打断，慕云峥稍稍转头，凤寐正坐在他身边，长发在风中狂舞，一身金色的长裙比阳光还要耀眼，脸上甜甜的形容则叫万物都失色。
这女人就像一个戏子，能扮演许多角色，且都能活灵活现。
俏皮的时候灵动可人，妖媚的时候风情万种，邪气的时候天真又可怕，冷漠的时候……就是个魔鬼！
慕云峥淡漠地转开头，甩了甩鞭子道：“多谢，我不渴。”
“你在外面都大半天了，滴水未进，怎么可能不渴?”凤寐挨过来，柔软的胸脯肆无忌惮地贴在他手臂上，半带撒娇半带哀求地说，“喝一口嘛！你这样累着我看了真的挺心疼的。”
慕云峥将身子倾向一边，凤寐竟还顺势靠过来，他当即拉长脸道：“凤姑娘，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我没读过书，所以不知道！”她眨巴着眼睛，大言不惭地说。
“你！”慕云峥气却奈何不了她，沉默着将她推开，车轮碾过路上一处浅坑，马车刚巧猛地一倾一个颠簸，凤寐直接扑进了慕云峥的怀里。
见他脸黑下来，凤寐无奈地说：“这回可怪不得我哦。”虽是如此，仍趴在他胸前。
慕云峥默不作声地将她拉离，道：“外面晒，进去吧。”
凤寐却在他身边坐下，含笑问：“慕云峥，你就真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身体上的也可以啊！”
慕云峥恍若未闻。
“喂，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可以变成那样的。对了，你从前与天朝那位淑仪公主走得还挺近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呢！传言说你本来打算娶她的可是真?”
提及沈思思慕云峥便恍若隔世。曾经他暗暗发誓，待自己成为大将军便要请皇帝赐婚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然而最终腿上一支毒箭，打破了所有美梦。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女嫁做他人妇。
“啊，不说话了，果然是喜欢她呢！那我以后便学她的样子好了！”凤寐喜滋滋地说。
“不要！”慕云峥忍不装。
“为何?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寐不悦地鼓起腮帮子。
慕云峥想了想说：“你就是你，没必要模仿别人。”
凤寐深深注视了他半晌，突然扭头闷闷地说：“你是不想我学她才说来安慰我的吧？”
“不是。”虽然也有几分那样的目的，但慕云峥总有一种对这女孩的怜悯隐隐于心。
他突然未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有些不习惯，忍不住瞥了凤寐一眼。她抱着腿，圆润的下巴抵在膝头，浓黑若鸦羽般的双睫于她眼底投入幽幽的影子，有意无意地将她那抹远及天边的落寞悄悄隐藏。
这古灵精怪的女人，也有烦恼么？
慕云峥亦生出一丝忧伤，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她。
凤寐突然抬起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见过最美的人是不是?” 她眉眼笑得都弯起，仿似天边月牙，声音活脱得意，一瞬间又变回那个古怪的魔教圣女。
因她这抹真挚的笑，慕云峥也忍不住放开了话匣，含笑着摇头说：“我的四妹慕云姝，她的容貌无双，你与她可算各有特点不分伯仲吧。”
“慕云姝？”凤寐撇嘴道，“我知道她，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丫头罢了。”
“我宁愿她没什么本事，若她再大胆些，可能过得比如今还不如。”
说到底，慕云姝惨死在冷院里还是她自己求的结局，是她选择嫁给沈佑航，将幸福寄托在那股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身上。
慕云峥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慕云姝，他很高兴自己能一直瞒她到最后，否则她的生活会更痛苦吧……
但究竟会如何已经不得而知了。
时光无法倒流。
人死，也无法复生。
凤寐要去的地方是径州。提及此处慕云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皇帝位于此处的行宫碧卿宫，但不知她要去何处。
相处了十日左右，慕云峥基本摸透了凤寐的性子，对她的阴晴不定渐渐习以为常。本着祸从口出的原则，他基本不与她说话只在她来搭话时应上一两句。
凤寐臭脾气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动不动便往他身上扑，慕云峥这些年未近的女色，未享的“艳福”都在这十来天一口气尝遍了，且是被迫的。
如今即便是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慕云峥也能面不改色将她扯开。
这样一路闹着到了径州地界，依凤寐的指示，他们在一座名为鹤岚山的山脚停下，彼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凤寐却没有住宿的意思，径直便上了山去。
鑫王沈佑祺虽身为一名皇子却从小对江湖情有独钟，慕云峥作为他多年的好友，每每被他唠叨那些江湖之中的奇闻轶事，因此也知晓不少武林之事。
说到鹤岚山，想必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位于山顶的由汪氏宗族所创的大门派步虚堂，如今的武林盟主汪季兴便是此派掌门。
浮阎庭作为西域最大的魔教，与步虚堂这样的名门正派定是水火不容，凤寐应当不是想进这步虚堂吧？
“翻进去。”
溶溶月色下，凤寐指着高高的墙壁对慕云峥道。
慕云峥有些犹豫，忍不住问道：“此地是步虚堂，你进去做什么？”
“你跟着来就是了。”凤寐对他狡黠一笑道，“此事若成，我便给你全部的解药。”
这些天凤寐断断续续给过慕云峥解药，但都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不让慕云峥的腿那么疼罢了。
他自然也很想得到解药，但夜闯他人门派这种事毕竟有些不妥。
见他不情愿，凤寐冷笑道：“所以说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就是烦人，一定要我做那个坏人威胁你，你才肯么？”
慕云峥道：“步虚堂高手如林，你一个女孩子进去做什么？若是有什么事，大可与他们堂主商量。”
“如果谈能解决问题，我还会偷偷进去吗？”凤寐瞪他，“你到底进不进来?”
“先说你进去做什么。”
她沉吟片刻，默默地说：“我想见个人。”
不知凤寐是不是提前调查过步虚堂，堂内殿堂院落布置她几乎一清二楚。她带着慕云峥一路躲避着巡逻弟子，很快来到了一处竹林前。
穿梭竹林时她一言不发，慕云峥也不说话，默默跟着她走。
走了约有两刻钟，枝叶密布的视野蓦地豁然开朗，听觉也随之变得辽阔静谧。
前方的凤寐顿了顿足，慕云峥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是一座断崖，锥形的崖外一方墨蓝的天空压得极近也展得极广，月光似乎也更清明更凉了几分。
而就在那断崖的尽头，伫立着一块无字的墓碑。
此处埋的是谁?为何立的是无字碑?
“阿清。”
凤寐喃哑声喃喃着，突然抬脚朝那墓碑跑去，因太过急切最后甚至变得跌跌撞撞，扑到那青碑前。
她却丝毫不觉得疼，抚摸着被风雨侵蚀出许多裂缝的碑面低声哭道：“阿清，我来看你了！”
慕云峥站在竹林的出口，远远地看着她因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背影。
“他们竟这么对你……果真个个都是杀千刀的。你别急，我这就带你离开。”凤寐擦了擦眼泪，开始用双手往碑下挖掘，状似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这样的断崖根本埋不了什么东西，这碑不是空的要么便只是一座衣冠冢。
慕云峥忍不住凑过去，月光下，凤寐原本玉白的手沾满了沙土，混杂着血，触目惊心。
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道：“别挖了，下面没有尸骨。”
“走开！”凤寐尖叫起来，一把将他的手甩开，继续挖，挖得很投入，双手都出血还在继续。
慕云峥皱着眉，紧紧盯了她半晌，卷起袖子帮她一起挖。
那双大掌伸过来的时候，凤寐反而停了下来，惊诧不已。
慕云峥淡淡道：“快些挖到快些走。”
凤寐双目颤动，低头不语，挖土的动作不知为何反而收敛了些。
忽然之间，一直寂静无声的竹林想起剧烈的骚动，是数百人踏足之声！
慕云峥与凤寐当即回头，便见无数火光流窜过乌黑一团的竹林之中，似溪水一般快速朝此地聚拢，不一会儿便将他们层层包围。
来的基本都是清一色的青袍，而在人群前端，唯有一名中年男子身穿浅灰的袍子，其人相貌堂堂，只是习惯性板着脸，给人刻板之感。
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紫衣人，其中一人面目与灰衣男子有几分相似。
慕云峥听沈佑祺说过，步虚堂堂主着灰，长老带紫，弟子一律青色，想来这中年男子便是那武林盟主汪季兴了。
看这阵势好像不是随便抓个入侵者的，反而是早有准备，倒像是个陷阱。
慕云峥看了看凤寐，她到底与这步虚堂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