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意
积雪消融，凛冬已近尾声，雪水顺着竹叶向下滴落，在阳光之下不断闪烁着清理的光辉。
严之吩咐宫人清扫院落，自己则站在屋外一脸担忧的从窗口凝视着屋内端坐在矮桌边的轩辕煜。
除了上朝，其余多数时间轩辕煜都会去煜歌居里呆着，好似从前之事从未发生，好似他每日坐在那里，那个离去的人儿也许在某一天就会回来一般。
“午膳还是按御医的吩咐安排，你们暂且退下去吧，”严之叹息着吩咐，心情也因轩辕煜的变化而十分沉闷。
屋内，轩辕煜的手边堆放着一些奏折，他翻看了一会儿，忽而觉得鼻息间飘过一缕清淡的皂荚香气。
“歌儿？”猛然抬首，轩辕煜的眸光渐渐暗沉。
“皇上！”一声焦急呼喊传来，严之站在门外认出那人是暗卫的身份，没有加以阻拦，而暗卫素来行踪诡异，他也早已习惯。
“进来，”轩辕煜收回思绪，面色微沉，只见这名暗卫风尘仆仆，面容憔悴，但从这副摸样看去，轩辕煜就发觉了不妙。
“皇上，如您预料，幽州境内的确有人拦截，但并非是睿王殿下的人，那些人杀心极重，根本不是为救人而来！”暗卫屈膝跪地，连夜奔波已经是疲惫至极。
“他们二人现在如何？！”轩辕煜本已经从北戎军那边知晓轩辕宸这些年来的蛰伏，以及沧溟替他暗中培养了势力，本以为这一次轩辕宸定为自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也暗中嘱咐，若轩辕宸想要离开，便由他去了，然而没想到的是，王崇焕那边居然敢这般胆大妄为！
既然如此，对待王氏一脉，他断不能再留情面。
“回皇上，睿王殿下与...那女子在混乱中逃离，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轩辕煜很快就发觉情势不对，他震惊起身，没有去看地上的暗卫，而是厉声道：“严之，传旨下去，兵部尚书，立即带兵前往幽州苍荷城，捉拿王氏宗门内所有相关人等，若有违抗，一律诛杀！”说着，轩辕煜将印鉴递给严之，严之脸色凝重，接下之后便火速去了。
“暗卫出一人，带话北戎令主，派人搜寻睿王与笙歌的下落，”轩辕煜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远远便有暗卫领命应声而去，轩辕煜的心底逐渐升起不安，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暗卫：“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暗卫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双手呈上：“这是萧统领嘱咐属下定要亲自交到皇上手里的，说是笙歌姑娘所写。”
轩辕煜取过信件，指尖微微一颤，他紧抿着唇，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是！”那暗卫起身一拜，恭敬的退出屋子顺手合上了房门，良久之后，轩辕煜的身子微微一晃，重新坐回了软垫上，他轻轻打开书信，工整却又略带几分笨拙的字体逐渐呈现在眼前。
这封信很长，内里甚至还有些错字，若放在平时，他定会取笑逗弄她一番，但此时，随着落笔处的‘笙歌’二字，他的目光逐渐浮起氤氲。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并不知晓轩辕宸就是当初那个少年，原来她所说的话，是真话，纵使他不是当年那个人，她待他，也是真心的。
而他轩辕煜居然没有选择信她，反而笃定了她与轩辕宸之间勾结来利用自己，到了最后，他竟然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亲手送了出去，也将她推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之中。
“歌儿...”巨大的悔恨在他心口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浪潮，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最后化为撕裂般的痛楚侵蚀了他的意识。
噗！
一大口腥甜的鲜血自喉间喷涌而出，触目惊心的殷红之色，浸染了他手中的信纸，他的眼里浮起血丝，起伏不定的胸腔之内发出黯哑的声音：“歌儿...”
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亲手将她送入他人手里，光是这个决定，都已经狠狠伤了她的心，若非如此，那信上干涸的泪渍与晕开的墨迹，又是从何而来呢？
她的心，或许已经回不来了，但落笔之名，仍是笙歌这个名字，就知她放下了昔年念安的执念，她依旧是他的笙歌。
可他，又有何颜面对她？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不能让她出事！
像是无底深渊般的黑暗不断的想要将他拉入其中，轩辕煜拭去嘴角血渍，强撑着意识站起身来。
“风鸣！”轩辕煜的声音落下，一袭黑衣劲装的暗卫出现在门外，轩辕煜拉开门，看了他一眼道：“把秘药给朕。”
“皇上？”风鸣惊愕道：“您要秘药做什么？！”
“拿来，”不容置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痛苦，风鸣哪会看不住异样，顿时摇头道：“皇上，此药乃是北戎军用以搏命时用的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服用，此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属下...”
“你要抗命么？！”轩辕煜的身体已经无法由御医开的药方支撑，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静养，只能依靠北戎军的秘药来强撑下去，若他这边出了差池，就怕王慕瑶会有所动作。
“皇上！”风鸣面有难色，并不赞同，轩辕煜厉声道：“拿来！”
风鸣终是低下头，拱手一拜道：“是！”紧接着，风鸣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墨玉小瓶，交到了轩辕煜手中。
轩辕煜倒出一颗，小小的丹药之上泛着一抹诡异的暗红色泽，他没有多想，顿时仰首吞下。
风鸣脸色苍白，轩辕煜眼前一黑，但很快他又稳住身形，扶住门框：“云山，传朕旨意，拿下王慕瑶，押送天牢，风鸣，随朕一同过去。”
“是！”又一道身影在竹林间闪过，惊起雪水纷纷，风鸣苍白着脸看着轩辕煜，见其脸色由极其虚弱的苍白逐渐因药力而变回往日的红润健康，他的心越来越沉。
刑部天牢之内，充斥的一股沉重气息，皇城禁军尽数布防，原本年后的欢愉轻松，因禁军的出动，顿时消散。
“皇帝，你如此大动干戈，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太妃自被押送天牢，就已经料到王崇焕那边必然已经有所动作，她倒也镇定，坐在牢房之内，静静的等着轩辕煜的到来。
“王慕雪，朕本念着昔年一点养育之恩，决定放过你，放过你们王氏，但这一次，是你们自寻死路，”轩辕煜负手而立，对于处置了轩辕宸之后，北戎军从王氏宗门得来的密报，他恨不得立即就处死了眼前这个女人。
王慕瑶并非是他生母，而是她生母的双生妹妹，王慕雪。
昔年王慕瑶被送入宫内，却因怀了龙嗣之后心中善念滋生，忤逆了王崇焕，其后便由王慕雪替代王慕瑶掌控后宫，抚养轩辕煜，而未免出现差错，王慕瑶自然也被暗中灭口了，或许先皇发觉此事，未免打草惊蛇，才会仅仅是分了王崇焕的兵权，吩咐沧溟隐忍不发，怎料先皇暴病，才回因此有了之后种种。
如今想来，先皇之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哼，”王慕雪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直视轩辕煜：“敢动我王氏，先皇都没敢明面上动手，你何来的自信？北戎军吗？”
轩辕煜冷冷睨着王慕雪：“你以为朕不敢出兵？”
“你当然敢，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么，你们轩辕氏的血脉里，素来都是这般深情的，”王慕雪嗤笑道：“你以为拿到兵符就能号令五十万大军？对于你轩辕氏忠心耿耿的那三十万大军早已被派往边境，如今即便你调动其余大军，你觉得会是那般容易？”
“原来你们早有反心！”轩辕煜目光一沉，突然伸出手狠狠扣住了王慕雪的脖颈，他的面容原本清秀淡雅，此时却因怒意染红了双目，他狠狠的看着眼前之人，五指越来越紧。
王慕雪脸色涨红发紫，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眼见就要气绝，轩辕煜猛地松开手，王慕雪轰然倒地，喘息不止。
“传朕旨意，王氏罪行，立即昭告天下，王慕雪因罪行败露，服毒自尽！”声音落下，王慕雪本以为自己尚能留下一命，这会儿顿时惊惧的坐起身看向轩辕煜。
而轩辕煜则在话音落下后，飞速拔出身侧禁军身上的长剑，挥手之间，鲜血自王慕雪的脖颈间喷溅而出，血滴落入轩辕煜的双眼，顿时染成一片血红。
他扔下剑，转身之际仿若方才什么也未发生一般。
风起，卷动乌云，很快就遮盖了方才稍稍露晴的天空，阴沉的天际，似有电闪雷鸣，冬雪刚过，一场入春前的大雨即将到来。
诏书一处，天下哗然，朝堂之内，人心惶惶，兵部尚书带回消息，王氏宗门之内尽数羁押，但王崇焕早已不在府上，府上那人，根本就是早已安排好的相似之人，但北戎军自王崇焕被贬，一路暗中跟随，若真如此，恐怕在出事之前，王崇焕本人早已离开。
轩辕煜怒极，却没有下达诛杀令，而是将王氏一脉男女老少尽数押送回宫，天下分布的王氏分支也尽数收监控制。
但很快，王崇焕在通州起兵的消息便传入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