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不明白
“皇上，该施针了，”萧离的声音自殿外传来，轩辕宸略微一怔，搁下手中的奏本之后，便见严之掀开隔帘走了出来，这是轩辕宸回宫这一个月里听过最多的话。
随着几名御医进了里间，他的脸色也愈发沉重，轩辕煜的身体状况他也大致了解到许多，说不愧疚那自然是假话，毕竟对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皆是因心口处的那一箭所导致，虽然轩辕煜体恤他，已经替他打点好了睿王府，并命他回去修养，但他已经知晓轩辕煜是靠着北戎军秘药支撑之后，便立即拒绝了这个提议。
良久之后，严之领着一众御医离开，轩辕宸阴沉着脸色跟到殿外拦住了几人。
“皇上的状况如何了？”轩辕宸阴沉着脸色的模样着实吓人，几名御医连忙一拜，其中一人回答：“回殿下，只要皇上静心休养，不再服用那等烈药，假以时日自会恢复康健。”
“我问的是现在，”轩辕宸听腻了这套说辞，声音又冷了几分，严之见状，连忙对着轩辕宸使了眼色，轩辕宸沉默下来，那几名御医便也颤颤巍巍的离开。
“睿王殿下，皇上如今状况已经不能多费心神，之前全靠着北戎军的秘药强撑，如今身子极是虚弱，就连奏本都难以批阅了，”严之声音哽咽，轩辕宸双唇紧抿，目光落在了萧离身上。
萧离叹息，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睿王殿下，这段时日皇上不可再操劳，只能辛苦睿王殿下了。”
轩辕宸沉默了片刻，转身之际轻声道：“严之，你随御医去取药吧，萧离守在殿外，我与皇上，有些话要说。”
说着，他踏入大殿，反手合上了大门。
殿内始终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而掀开隔帘之后，浓郁的药味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更是浓郁。
自回宫的第一日，他被独自送往玉霄宫时看到昏迷不醒的轩辕煜时，就知晓其中不妥，期间轩辕煜有苏醒过几次，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便又昏迷过去。
虽然苏醒时所说，尽是让他回去修养的提议，但桌面上越积越多的奏本，始终都要得到解决，否则再这么下去，朝中大臣恐怕会有诸多猜忌。
好在近几日轩辕煜逐渐有好转之象，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多，渐渐能下床走动，偶尔还会与他探讨奏折，尽管如此，轩辕宸也不敢让对方太过操劳，只得没日没夜将大量事务处理完毕，留下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对方安心。
“宸弟，你站在那儿许久了，”轩辕煜斜靠在床榻边，失笑着看着轩辕宸说道。
轩辕宸连忙收回思绪，走向床边坐在他的身侧：“你的气色好了许多，看来那些个御医没有骗我。”
“他们若瞒你，怕是不想活了吧，”轩辕煜直起身子，兀自披上了外衣，轩辕宸眼角一跳，有些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若非我身子不便，定要将那几个混账东西杀了不可！”
轩辕煜摇头失笑道：“不怪他们，那时境况，我不得不用那种药，况且如今我也无碍了，你也莫要置气了。”
轩辕煜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轩辕宸回宫之日大发雷霆的模样，但也从萧离那里知晓了当时情景，若非萧离拦下，轩辕宸恐怕真会大动干戈。
“我可以不跟他们计较，但是，你将这些朝政之事交予我处理，我却是头疼的紧，朝里的风言风语又多了许多，”轩辕宸皱眉，轩辕煜料到会如此，只得叹息道：“那是你之前伪装的太好，如今让你处理朝政，正是替你正名的好机会。”
“我何须正名，正名了便要替你做苦力，哪有以往的逍遥自在，你若真体恤我，便好好休养，不要再背着我翻看奏折了！”轩辕宸将正要起身的轩辕煜按回了床榻之上，轩辕煜略微尴尬的看了他一眼道：“人都快要躺成烂泥了，看书也是看，看奏本也是看，况且你身上也有伤，我...”
“大哥，你若这般，我便将笙歌带过来见你了，”轩辕宸皱眉，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轩辕煜顿时长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抓的极准。”
“回来这么久了，大哥为何迟迟不见她？”轩辕宸有些疑惑，轩辕煜则沉默下来没有回答，片刻之后，轩辕宸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当初笙歌是受我威胁入宫，但她待你的情意绝非是假，相信你应是知晓的。”
“我自然...知晓，”轩辕煜心头刺痛，声音沙哑的几分，轩辕宸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说出这番话来，他虽有私心，却绝不可能因为这份私心而去硬生生拆散了二人。
“大哥既然提早安排了一切，将笙歌留在煜歌居，想必已经有了决断，如今局势，即使再给她一个身份，又有何难？”轩辕宸将双手拢入袖袍，悄悄垂下了眼眸：“笙歌性子虽然倔强，却是极重情义的，想必不会为了大哥负气之举而心怀芥蒂。”
“我知道...”轩辕煜何尝不知晓笙歌的性子，二人回宫这般久，他自然已经发觉到轩辕宸或许与笙歌互相还不知晓那个真相，他虽有庆幸，但更多的则是愧疚。
“那...”轩辕宸本还想多替笙歌说上几句，严之却在此时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本王来吧，”轩辕宸接过药碗，见轩辕煜面有迟疑，便轻笑了一声道：“年幼时大哥追着臣弟喝药，这会子总算是天道轮回了。”
“你啊...”轩辕煜失笑摇头，脑海中记起年幼时的种种，对于轩辕宸，王慕雪自然不可能尽心照料，于是轩辕宸幼时身子羸弱，时常生病，而孩童本就怕苦，王慕雪手底下的宫女哪会尽心，所以多半都是他这个哥哥追在身后喂药，想起那时场景，轩辕煜心头升起一股暖流，口中的药汁似乎都化作了甜味。
不过下一刻他就发觉自己口中的甜味竟是来自于一颗蜜饯，轩辕煜一愣，便听得轩辕宸笑道：“怎么，这可是跟大哥学来的。”
轩辕煜怔怔的看着轩辕宸，心头的暖意被一股巨大愧意侵袭，化作了一抹酸涩参杂的滋味。
紧接着，巨大的痛楚伴随着眩晕之感使得他身子一晃，眼前黑暗略过，却是很快稳住了身形。
“大哥！”轩辕宸大惊，手中药碗顿时扔到一边扶住了轩辕煜摇摇欲坠的身子，轩辕煜喘息了片刻摆手道：“无妨，不必惊慌。”
轩辕宸双眉紧皱，将轩辕煜安顿躺好之后道：“要是不想躺成一滩烂泥，这段时日好好给我休养，我除了早朝都会过来守着的。”
他说着，便遣了严之跟随自己出了大殿，方才他便发觉严之欲言又止，这会儿出来，便也懒得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怎么，有什么事么？”
严之面有难色，犹豫着不知当不当说，而轩辕宸已有不耐，双眸冷冷的瞪着严之道：“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本王，皇上如今不得过多操劳，你是知道的。”
严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只得交代道：“睿王殿下，笙歌姑娘那边已经传了许多次，奴才也不知到底该不该禀告皇上。”
“笙歌？”轩辕宸思索了片刻，了然道：“也是，回来这许久了，她那般性子，是该闹腾了。”
严之低着头没有接话，轩辕宸却是想了想道：“只是皇上既然没有传召，想来也是不愿对方看到他此时的病容，但一直下去，以她的性子怕是要闹事才对，罢了，本王过去看看吧。”
“睿王殿下！”严之大惊，顿时开口道：“殿下，笙歌并非是想要见皇上，而是...而是想要出宫！”
“出...宫？”轩辕宸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他知晓严之不会拿此事来玩笑，也不敢对自己开玩笑，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煜歌居。
带着复杂的心理踏入煜歌居，穿过竹林，轩辕宸便看到了独自一人在听风小筑里对着井口发愣的笙歌，他远远看着那道身影，心口涌起的苦涩，使得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笙歌没有发觉轩辕宸的到来，兀自向井里扔了几块石头发觉没有水声响起之后，心乱如麻的她竟是一屁股坐到了井边生起了闷气。
“这口井已经封了，你就不要想着逃出去了，”轩辕宸看了她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你怎么来了？”笙歌惊讶的起身转过头看向轩辕宸，一时愣在了原地。
“你闹着想要出宫，到底是想逼着他来见你，还是真的想要离开？”轩辕宸走上前，却隔了些距离没有继续靠近。
“我...我留在宫中做什么，我见他做什么，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笙歌心中隐隐作痛，对于如今情势，她已经不打算将那些真相表明，她不希望看到好不容易和好如初的兄弟二人再因什么而产生嫌隙。
既然知晓当初那个少年还活着，她就安心了，至于之前种种误会与阴差阳错，便都随风而去吧。
“离开这里，你一个人如何生存？回东洛国认亲？”轩辕宸轻笑了一声：“笙歌，你明明那般在意他，甚至为了他能够放下弑亲之仇，我不信你舍得。”
“舍不舍得都已经不重要了，淑妃已死，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笙歌望着这座竹林内的院落，往日种种，在回宫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无数遍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纵使回不去，但这些回忆，却依旧在她心底占据了一席之地。
“你到底想做什么？”轩辕宸不明白，笙歌心中却是清楚，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骗过他，利用过他，却也在你刺杀王慕瑶的那夜都还清了，从他下旨的那一刻起，他应该明白，我与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又何须替他来说这些话。”
“别拿这些理由搪塞我！”轩辕宸终是忍不住，大步上前走到了笙歌身前直视着她：“押送途中，你分明对他念念不忘，我看的清楚，如今好不容易一切平息，朝中再有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挠你与他在一起，你却想要离开？！”
笙歌的沉默使得轩辕宸异常烦躁，他凝视了笙歌许久，见她毫无解释的意向，声音也冷厉了几分：“笙歌，你不是那种骄纵造作的女子，你清楚他的做法并非真心，不过是负气之举，为何还不肯体谅他？”
“你不明白！”笙歌不愿再听他说下去，转身就有逃离之意，岂料刚一转身便被轩辕宸狠狠扣住肩膀翻转身子被拽了回来。
“我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看不惯你们二人之间这般模样，一个二个都是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以前困难重重时都要在一起，如今却是一个避而不见，一个死活要逃？！”轩辕宸狠狠扣住笙歌的双肩，漆黑的眼眸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拉扯着笙歌的心智。
“你不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笙歌挣脱不得，双眸渐渐泛红，略微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