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是无忧,无论容貌还是热情的性格,都是无忧,但是无忧的左手上有一圏又一圏的手链、手饰、手表。
这不是无忧的习惯,无忧最讨厌手上戴太多有的没的东西,也讨厌手表,只会戴她送的友谊手环。
盛菱拉过她的左手,拨开她上头一圏又一圏的链子,然后看见了手腕内侧——在光洁无瑕的皮肤上,细细的、白白的,一条条重复堆叠的疤。
伤己愈合,但在盛菱眼中,红色鲜血彷佛仍从手腕溢出,汩汩不断。
十六刀。
这十六刀留下来的疤,不只是割在无忧手上,更是划在她心上,割得她的心破破烂烂。
“啊……”盛菱在发抖,她觉得痛,心好痛,痛得她不能呼吸,喘不过气,像缺了水的鱼。“是我、我害的……”
“不是,那是烫伤,我不小心烫到的。”许无忧收回手,别脚的搪塞。“盛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盛菱痛到说不出话来,她难受得要命,觉得这一刻她就会死去,她颤抖的手抱着许无忧想收回的左手,像怕失去了什么重要的宝贝,抓着不放。
她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声音,是她这辈子没有听过的声音,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了。
热烫的液体滚落眼眶,伴随着她心痛的呐喊,心痛到哭泣,盛菱没有想到她的心会痛成这样,看见许无忧手上的疤,盛菱恨死自己的自以为是。
无忧会没事的,她是坚强的女孩——她居然这样催眠自己,为自己的残忍找借口……
“无忧……救我……”紧握着失而复得的好友双手,盛菱感谢许无忧还活着,她哭得不能自己。
“你怎么哭了?!你居然哭了……哭得这么伤心,不要哭,我、我没事……”没见过盛菱哭泣,看她哭得这般难受,无忧也跟着难过大哭。“不要哭,我真的没有事,我怕你怪我,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盛菱拼命摇头,脸上泪水纵横,哭到无法呼吸,像溺水的人攀到了浮木,她握着好友的手,泣声道:“无忧教我……你教我怎么爱人……我不会……”
无忧、无忧、无忧……
盛菱没有等到她最好的朋友回应,答应她的请求,可怕的黑暗向她袭来,她拼了命的睁眼,贪婪的想多看几眼无忧好好的模样,可是那黑影抓住了她——然后,她什么都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第10章(1)
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来袭,盛菱觉得自己像掉进了泥潭里,无法动弹,眼皮怎样都睁不开。
这无助的感觉从未体验过,令她害怕,她不住想要睁眼,想要摆脱这失控的感觉,无奈她清醒不过来。
头又痛又晕,对外头的知觉降到最低,她觉得热也觉得冷。
“呜呜呜呜……”
她醒不来,但还是依稀能听见外头的声音,有人在她身边哭泣,颤抖的小手在她额头上覆盖冰凉的毛巾。
这声音好熟悉,是谁?
渐渐想起那个令她甜,也令她痛的梦,无忧回来了,展露美丽的笑容对她说圣诞快乐,开心的唱圣诞歌曲。
但她本来无瑕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条狰狞的细疤……
是无忧,那伤心哭泣的声音,是无忧。
要起来,一定要起来,无忧哭了……
“小忧,别哭了。”
另一个声音传入盛菱耳中,这个声音也很熟悉,这是莫言。
他也在这里?也在她身边?不,她不要让他看见,不要……
盛菱挣扎着想要逃离,无奈沉重的四肢令她动弹不得,连眼睛都没能睁开,只能被困在虚弱的身体里,听着外界的声音。
“盛菱好瘦,她好轻,我都能抱起她……”无忧还是哭,心疼的哭个不停。
“哥哥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害的……”无忧又气又伤心,指控着兄长。
不是的,无忧,不是莫言的错,是我,是我害了你。
“是,都是我害的,小忧你别哭了。”
“听你语气就知道你在敷衍我,臭哥哥!都是你——我就跟你说王晴芸不是好女生,她喜欢你,我不喜欢她,叫你不要对她好,你偏不听,说什么也是长辈的孝,不能不给面子,你自己都听见了,她跟盛菱说什么?说你对盛菱不是真心的,最后还说……盛菱不配当人。”
说到最后,许无忧更是泣不成声。
“小忧……”莫言无奈地安慰妹妹。
“我想介绍盛菱给你认识的,我知道你会喜欢她,我会很高兴地撮合你们……可是不能是我不在的时候,不能是在我跟盛菱吵架之后……哥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见盛菱?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清醒之后很后悔?因为我对盛菱说……我恨她,我希望她去死!”她没有告诉家人她做出令自己很懊悔的举动。
“我什么都没有问,明明我问了她一定会回答我,盛菱不会那么笨,不会明知道我要去找她,她还把周俊生带到她住处……她是故意给我看的,故意要让我……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她曾说过,周俊生不是好男生,可我没听她的,反驳她的话,拼命的说周俊生的好话……一定是因为这样,一定是因为这样盛菱才用这样的方式让我看清,她就是个不爱自己的笨蛋,只会对我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哭了,我会处理,好吗?”
“我才不相信,我要跟妈妈说。”
“小忧……”莫言头痛地喊。
盛菱意识渐渐涣散,兄妹的对话声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她挣扎着,不想被黑暗卷进去,但最后……
还是陷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能感觉到一双手,温柔的大手,为她擦拭身体,为她盖上保暖的棉被,不断的替换她额头上的毛巾,更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亲手喂她喝下又苦又涩的药水。
那个她倚靠着的胸膛,没有女性的柔软,只有男人的刚硬,还有淡淡的,好闻的古龙水味道。
盛菱对这男人的气味一点也不陌生,是莫言。
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心头热热的,比身体还要热的温度涌上,她还是无法清醒,但眼泪从仍紧闭的眼皮下夺眶而出。
“别哭……”他带着颤抖的吻,吻落了眼角的泪水。“我的错,别哭,醒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菱菱,别哭……”
在细碎的吻之下,盛菱的意识又一度涣散,她又陷入了昏睡中。
莫言为她病中的眼泪,心疼得不能自己,希望她快点睁开眼睛,但很明白不可能,她病得不轻,感冒转成了轻微肺炎,又加上不知多少日的不吃不喝不睡,这一病,就昏睡了好多天。
在令人心焦的高烧多日之后,盛菱退烧了,一退烧,她人也就清醒过来。
撑开沉重的眼皮,盛菱看见的不是医院苍白的墙壁,也没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在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地,那冬日的暖阳是金色的,照射在室内的白桦木地板上。
身上盖的是轻柔保暖的羊毛被,但那并不是让她感觉到温暖的热源。
给她温暖的,是坐在她床边,牵着她的手,趴在床上睡着的那个男人。
莫言?他怎么会睡在这里?还有这里是哪里?
还未想清楚,她几乎没怎么动,那个握着她的手睡得艰难的男人,被惊醒了。
“盛菱,你醒了?”莫言感觉到紧握的小手一动,马上醒过来,就对上盛菱睁开的平静眼眸。
她病几天,莫言就焦虎担心几天,她终于醒来,那一切都好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抹了抹几天没睡好的樵悴脸庞,莫言上前将她扶起,在她背后垫了好几个枕头。
然后转身为她倒了温水,摆在床头的保温瓶,随时都有热水能使用。
“慢慢喝,别急,小心呛到。”他用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哄着盛菱喝水。
烧灼般的喉咙令盛菱无暇问及他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她喝着温水,可惜才两小口,莫言便不让她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