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是看到孙翠娘粲笑如花、情深意浓,他一步也跨不出去,看着他俩卿卿我我、喁喁私语,他眼中泛着泪光,一转身,离开了依旧美如天池的湖畔,心却碎了一地。
她真是因为听到情郎别娶才自尽的吗?
“本来就是她心大想脚踩两条船,不然她为何一边吊着你,一边与自家表哥私会?她肯定手里捉着大鱼,却不肯放过你这条小鱼,等到水到渠成之际再假意哭诉,求你原谅她一时的情不自禁。”戏文看多都会写了。
不愧是穿越过来的现代灵魂,她猜的一点也没错,孙翠娘的确仰慕自家表哥的才华和书香门第,却也惦念着和李茂生的儿时情谊,以及对她的情深不渝。
因此她周旋在两人之间,一个安抚,草草敷衍,一个积极靠近,博让感,举人夫人和秀才娘子二选一,再笨的人也会挑前者,何况举人再考秋闱,一朝高中便是进士身分。
她没料到的是她想攀权附贵,一步登天地往官夫人的路上走去,别人也一样想借势攀升,最快的快捷方式是联姻,谁的帮助最大就娶谁,双赢的局面谁不乐意。
于是孙翠娘自己背弃了旧日的盟约,她也同样的遭到背弃,前几日还信誓旦旦非伊人不娶的良人,在更大的利益前他屈膝了,一转眼间,狼人本性展露无遗,笑迎新人不留情。
“亚姊儿……”
“二爷、小姐,前面有位书生要来典当一幅画,可小的看最多值两百两,他却一开口要五百两白银,小的不收,他就在前面闹起来了……”他也是拿人工钱的,哪能自作主张。
因为有感自家的老老少少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一心想入佛门的李茂生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退而求其次培育家中唯一堪称聪慧的小女娃,他这侄女的生意眼光不在他之下。
因此他将侄女带到当铺,叔侄俩就在铺子后头的内院,院子里有三间储放典当品的库房,两间能住人的屋子和一间书房,还有能生火煮食的厨房。
其实铺子里的伙计便是住在这里,一来因他离家远,免得每日往返的不便,二来可以就近看管库房,以免宵小上门。
李茂生眉头微微一蹙,问道:“蒋朝奉应付不了吗?”蒋朝奉是当铺的管事。
“咱们开门做生意总不好明着赶人,虽然蒋先生三番两次的言明不做赔本的交易,可是那位书生就是不走,非要咱们收了他的画。”没见过有这么不要脸的读书人,还拽着酸文嘲讽当铺名不副实,专坑文人雅士。
“好,我去看看,亚姊儿你……”李茂生犹豫着要不要将小侄女带上,女子要见外人总是不得体,但是做生意难免要见外人。
李亚男看出了他的为难,主动说道:“叔叔,我也去瞧一瞧,开开眼界。”瞅瞅究竟是什么人竟这般难缠?
李茂生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
第二章玉佩当一两(2)
一到前堂,果真见一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大剌剌的盘膝坐在地上,面前铺了一张纸质略差的宣纸,他手持毫笔,大笔挥墨,画起山中老翁江边垂钓,一叶扁舟在河面上晃呀晃,未见鱼踪却能感受到河中鱼儿的游动。
“是你要典当一幅画?”
笔尖一捺,画出出水的水溅,书生收笔,昂首一抬,“正是在下,不知贵铺收不收?”
“我不……”开价太高,收不起。
一声娇嫩嗓音抢白道:“收!”气量十足。
“你收?”书生似笑非笑的扬眉。
“是的,我收,不过你连同这张完成的画一并留下,我让你典当一千两,两年内赎回以十倍论之,你肯吗?”
李亚男此话一出,李茂生和书生同时怔愣住,前者摇头苦笑,暗道败家娃儿,后者讶然之后露出真心的笑容。
书生感激的道:“新作之画不算典当品,直接赠与小丫头你,至于小生的家传之物请善加保管,两年内必来蓉。”有了这一千两打底,他的仕途会走得更顺畅,不必困窘地看人脸色。
“好,成交。”她赚到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画。
书生满脸喜色的离开后,李茂生的脸就垮了,他语重心长的对着小侄女说道:“亚姊儿,叔叔不当和尚了,若把家业交到你们手中,大概不出一年,大伙儿就会沦为街头乞丐……”
但是事实证明,李亚男没有鉴宝本事,却有出人意料的识人眼光,她认同的人,日后都有大出息。
譬如那位衣衫陈旧、略显落魄的书生,他姓柳名似南,字文通,是当年要进京赶考的学子,因阮囊羞涩,无法支付上京的费用,因此拿出先人收藏的吴道子画作做为典当品,好筹措这一路的开销和官场上的打点。
慧眼识英雄的李亚男看出他的不凡,收画是假,资助为真,她在柳似南身上赌一把,赌他金榜题名。
果不其然,在三甲的名单上他高居一甲榜首,更在殿试上被钦点为状元郎,入了翰林为七品编修。
常言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意思是指柳似南一旦入了翰林,便已是内阁一员了,只待他再磨练几年,前景看好,一片明亮,高官厚爵等着他去挣。
更令人惊喜的是,他被榜下捉婿,不到半年光景成了户部尚书的乘龙快婿,有了管粮管钱的老丈人相助,他风光无限,不到两年时间便衣锦还乡,以一万两银子赎回画作。
而当年赠与李亚男的那幅“山翁垂钓”,被她以三万两高价卖出,加上典当品回收的一万两,她当时令人滴血的败家行径竟净赚三万九千两,让她爹娘和叔叔惊得嘴巴都阖不拢。
诸如此类的事一再发生,只要是李亚男同意的交易品,通常都有出人意表的收获,只赚不赔。
有鉴于此,李茂生慢慢将当铺的生意交给年仅十来岁的小姑娘,他专心读书,三年后中举,靠侄女积下的人脉居然找到个主簿的九品官,不久上任。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李亚男还是十岁不到的小丫头,她以“实习”为名老往当铺跑,这会儿因为坐得久了,再加上方才下了一阵雨,冲淡了夏日的热气,窗外微风送入,带来一股凉意,让她更加昏昏欲睡,嫩白有肉的小手掌撑着下巴,眼儿一眯一眯的。
“典当。”
忽地惊雷一响,把快要梦周公的李亚男惊醒,身子一歪,随即她坐正起来,努了努嘴,神情恹恹的看着一只碧绿色雕狻猊玉佩往面前一送,一只修润好看的手半压在玉佩上头,她再顺着手臂往上瞧,瞧见手的主人,那张熟悉到化成灰都认得的面孔跃入眼中,她当下就怒了。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呀!我都已经尽量避开你了,你还真有本事找到当铺来,我和你既无夺妻之恨,又无杀父大仇,你干么非要缠着我不放,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真想一箭射穿他脑门,好让他知晓奥运国手的百步穿杨,虽然她近年来少拿弓箭,可要将人射个对穿还是不难,何况一个那么显目的人形箭靶搁在那儿,弓一拉准准。
“谁阴魂不散来着,少往脸上贴金,你开当铺还不准人来当物吗?小爷最近缺银子用,你把这玉佩估一估,看值多少钱,小爷等着用钱。”她才豆腐点高,也想当掌柜。
李亚男也很爽快,头一甩不给人好脸色,一瞧见老找她麻烦的小屁孩,她的心情怎么也愉快不起来。“不收。”还小爷呢!明明穿着绫罗绸缎还来扮穷酸,存心耍着人玩呀!
如果是原来的李家小姑娘,早就不知道死过几回了,可是她在现代打小在海边长大的,游泳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的街坊邻居没有不会游泳的,说水是她的第二层皮肤都不为过,所以连着三次落水她都不放在眼里,自从第一次落水假意被救后,第二回、第三回她便有借口被撞怕了,在自家的小池塘学会了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