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有琴为歌

    那笛声清脆悠悠，只不过带着一丝哀怨与惆怅。穿过层层宫墙传到永和宫主殿已然有些细碎，但每一个音符跳动，都隐隐震撼着人心。

    “去看看是何人在吹笛？”皇帝吩咐道。

    结果不难猜，永和宫临近雨花阁，会在这样好的日子吹哀乐的也就只有宋心彤了。她正是因为知道今儿是公主生辰，所以才要吹笛子。

    得胜一路小跑回来，跪趴在地上道，“回皇上，笛声是从后边雨花阁传来的。”

    “哦？惠才人。”皇帝转动着酒樽，微微挑眉似乎颇有兴致。

    “奴才已经传话进去了：皇上在永和宫为公主庆贺寿辰，不得肆意喧哗。惠小主连连请罪，只道并不知情，扰了皇上和公主的兴致甚是担忧。”

    皇帝不言语，皱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慕容茵儿此前了解过，惠才人是因嘉顺仪才被降位分的，如此说来便是与苏琬清结下了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旁敲侧击道，“臣妾不知道这位惠才人犯了什么错，也不敢妄言。只是刚才听她的笛声，甚是哀怨悔恨，想必是悔过自新了的，皇上何不稍稍怜惜这位妹妹，赐她些酒食呢？”

    前线战报尚且未传来，皇帝不好此刻便撤了宋心彤的禁足，但对她不管不问也不合适。慕容茵儿的提议恰到好处，他想了想便同意了。

    借此宴会，慕容贵妃重归皇廷，宋心彤也借势而起，苏琬清自然心情好不到哪儿去。匆促吃了些东西，她便告罪退下了。

    夜深春凉，习习吹来的风还有些干冷。苏琬清拢紧了披风的绒领，慢慢在悠长的宫巷内行走。抬头一望天，便是皎洁的弯月，弯月使人愁，她知道未来的路并不好走，可如今的处境也容不得她退缩了。

    三日后，边关传来捷报，宋元帅率军八千，攻破柔然第二道防线，直逼柔然王庭，迫使柔然可汗退军百里。夏军缴械无数，大获全胜。

    同时，宇文彻也颁发了三道圣旨。第一，赏赐宋康千两，赐封荣国侯，爵位世传且赏赐封邑三千亩。第二，重赏边关各将领与将士，派钦差前往鼓舞军心。第三，复后宫宋氏位分至庶三品婕妤，赐景福宫主位。

    “琬清，你不要太伤心了。你现在怀着皇上的孩子，就算她晋了婕妤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若兰望着她神色寥寥，知道她近来心情不畅，可也不知该怎样劝慰。

    苏琬清最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她近来疲惫的很，此刻更是难以打起精神来，只撑着下巴回道，“若兰姐姐，不必担心我。”她虽怀上了孩子，却并未打算让他出生。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警告自己，活在这世上，一切都是在利用。利用腹中孩子博得宠爱，利用孩子除去劲敌，到了割舍的时候，自然要割舍掉。

    若兰微倾身向前抚住她的手，温和地道，“除此之外，你还要注意贵妃。我可是听说贵妃的钟粹宫不再整日紧闭，贵妃甚至有意从贤妃娘娘手中拿走掌凤印之权，这势头不小呢！”

    苏琬清怎会不知贵妃的动向，但她仍感激若兰这般掏心掏肺地对自己。若兰似乎是看透了皇家恩宠一般，愈来愈无争，只安闲过自己的日子。苏琬清深知在这后宫不进则退，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也不知若兰还能过多久这样平安无虞的日子。

    用过午膳后，她歪在躺椅上小憩了片刻，终是睡不踏实，一会儿是血光冲天的画面，一会儿又是皇帝凶神恶煞地拿剑指着自己。最后在噩梦中惊醒，过了良久，饮过一杯安神的清莲子茶后，她才缓过心神来。

    她刚披上外袍打算到书案前练字，便见春兰进来禀报道，“小主，惠婕妤来了。”

    苏琬清自然惊讶，虽说早就知道宋心彤换了副面貌，但也没想到她竟然登门拜访。她既然肯纡尊降贵到自己宫里来，苏琬清也不能再端持着架子，只好迅速更衣请她进来。

    宋心彤一进门便笑呵呵地，看着苏琬清要行礼便快走几步扶住了她，“妹妹这不是折煞我么，你怀着皇嗣，可是这宫中的宝贝，快别多礼。”

    苏琬清嘴角抽动了几下，这戏演的是真好，她颔首道，“婕妤娘娘缘何驾临蔽所，嫔妾这里只有些粗茶寡水，只怕招待不周。”

    宋心彤毫不避讳地说，“自家姐妹何须计较这些。我今日携礼物前来，便是向妹妹赔罪的，此前是我猪油蒙心做了错事，伤害了妹妹。如今看着妹妹万事皆好，也不枉我日日在菩萨面前忏悔。阿弥陀佛。”说着便让身后的宫人将檀木礼盒打开，她亲自介绍道，“这是我嫁妆里最温润的玉石，经佛寺洗光后也算是能护身的。我自知妹妹宠爱至深，赏赐尤多，一般的物件也看不上，故而将最珍贵的送给妹妹，保你安然无虞地诞下皇长子。”

    话间皆是挑拨之语，一般人听不出来，苏琬清却觉得扎耳无比。她与元杏瑛同时怀着身孕，而宋心彤却格外强调“皇长子”，无非是要刻意传到元杏瑛耳朵里以挑拨关系罢了。

    “多谢婕妤娘娘美意，这等贵重的礼物，嫔妾是万万不敢收下的。况且，嫔妾还未恭喜您晋升位分。如此，太不合规矩了。”她缓缓讲道，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宋心彤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就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瞬间那白皙的脸颊便红肿了起来，“不怪妹妹不原谅我，是我当日太过分，彻底伤了妹妹的心。”

    苏琬清被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宋心彤也开始玩苦肉计，如此一来便几乎成了她得理不饶人了，可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愿这样虚情假意地演戏！

    “婕妤娘娘切勿这样，嫔妾收下这玉石便是了，多谢娘娘美意。”

    宋心彤得意一笑，嘴角嚣张的锋芒很快消失不见。她故作感动地落泪道，“这就是了。除了那玉石，我还给你送了些安神的香包来，你呀，挂在榻边帷帐的银钩上，保你睡得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