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名门长清
素白的身影独自跪坐在焦黑的土地上，身边是四具死相不一的尸体。玄月用手掌轻轻地摩挲着膝下的土地，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鲜血一丝一丝的从唇齿间溢出。
胸口处闪现出一道月白的光华，闪光过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了玄月的身后。
司夜望了望四周死寂的土地，低头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上次出现，还是玄月使用引魂灯的时候。之后为了蕴养魂魄，自己就一直在残月配中修养。
外面的事情他知晓的一清二楚，却也没有料到，尤家会做出这种狗急跳墙的事情。若不是玄月这次带了一大部分的弟子前往天下山庄，恐怕长清门，就真的被灭了。
“乖孙。”司夜的灵体蹲在了玄月的旁边，胳膊一伸，搂过了玄月的肩膀。
玄月扭头看着身旁的司夜，苦笑出声：“祖爷爷，我又连累别人了。”
“是呀，那可怎么办？”司夜的宽大的手掌拍了拍玄月的脑袋。
“我不知道呀，不知道……”脑袋靠在了司夜的肩膀上，玄月忽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哽咽。
司夜没有说话，手掌拍着玄月的后背。人已经死了，能怎么办呢？玄月是在自责，也是在害怕。
“我是不是会下地狱？以前村子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人要是犯了杀戮，就会下地狱，杀戮越重，就会下十八层地狱。他们说地狱里很可怕，有着各种折磨人的方法……”
司夜的脸僵了僵，“你怕下地狱？”
玄月摇头，“不是怕下地狱，而是怕那些死了的人，他们会来找我的，会来找我报仇。”
“那就不用怕了。”司夜用手扶起玄月的肩膀，双眼看着玄月的眼睛，“乖孙，你记住，他们不会来找你的，因为你会替他们报仇，你已经杀掉那些害他们的人了，你还会杀掉那些在背后指使的人。”
玄月仰头，似乎是在考虑司夜这话是否正确，片刻之后，玄月笑了。是了，怕什么呢？那些害人的，负罪的，到最后统统都会消失。所有抢走的，拿走的，都会被一点一点收回来。不用怕的，这世界那么‘公平’！
司夜看玄月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开口说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长清门会遭遇这种事情吗？”
玄月摇头，除了尤家狗急跳墙，还有什么解释呢！
“因为整个长清门，只有你一个人。长清门的弟子却是不少，但是长老团在哪里？管事的人又在哪里？乖孙，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一个家族为什么会是家族，一个势力又为什么能够强大的衍生下去？光靠一个人强大，是行不通的。”
“北天宗，一宗有七峰，除去长老不算，他便有七位领导者。若是有人来攻，即便那天罡不在宗门之中，北天宗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不是那种毁天灭地的敌人，他们就不会遇见长清门今日的残遇。南地宗同样，四位副宗主，九位长老，能够镇守南地宗无恙。”
司夜起身，双手向外摊开，“为什么尤家发难，最先的目标，便是长清门？因为长清门的根基薄弱，因为长清门说白了，从头到尾，能用的上的，只有你玄月一个！”
一字一句，就像是铅水一般，齐齐灌入了玄月的耳中。玄月只觉得身子很重，重的她都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思考。
这件事，谢风已经与自己说过了，当时自己并没有在意。所以说，是自己的忽略，才造成了这些悲剧的发生？
周围的夜色向她笼罩过来，一时间玄月变得异常的脆弱。她不知道这一场悲剧到底没了多少的弟子，也不知道，对方又损失了什么。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长清山壮大起来。
“祖爷爷，您想不想要重新活过来？”
玄月揉了揉自己已经发麻的双腿，然后艰难的站了起来。她侧头看着司夜，眼中噙着笑意。长清门新建，自己又并不认识那么多的强者，能够与自己一同经营长清门。但她有一个好主意，长清门的存在，最开始是为了报复隐世家族，后来则是为了保护司家。那么，为什么不让司夜活过来，帮助自己呢？
听到玄月口中说出的话，司夜愣了一息之后，又无奈的笑了笑。
“我想，但我知道，这不可能。”世上曾有一样东西，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可是这样东西，并没有人真正的见过。况且，生死人、肉白骨，也要在尸体存在的情况下，才能达成。像他这种死了上千年的人，尸体早就化成尘埃中的一份子了，哪里还找的回来？
玄月扭头，“我有办法，您愿意活过来，帮我吗？”
“诶……”司夜望着玄月的目光中出现了悲悯，乖孙一个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她若是有这个办法，自己又为什么不答应呢！“你先说，是什么办法。”
“引魂灯！”
曾有书记载，引魂灯，可引残魂入体。魂魄入体，有违天命，是以施术者将损耗命数。
“我可以找一具合适的身体，然后将您的魂魄吸入引魂灯中，最后再将您的魂魄送入那具尸体之中，这样……”
“什么是合适的身体？”
司夜突然发问，玄月猛地停住了下面的要说的话。
“我的神魂有多强大你是知道的，什么样的身体，才能接受我的魂魄而不崩坏。”
玄月默然，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这种合适的身体。要是找到了，可是那人没有死，自己又该怎么办？
司夜一看玄月这幅样子，就知道她是在谋划要去为自己猎杀一具身体，这个傻孩子！
“我看不用找了，这具身体，也算合适。”司夜伸手一指，正好指在了那个被玄月用剑刺死的长老身上。
玄月愕然，然后拼命地摆着手，“这怎么可以！不可以的，不可以，这人的修为尚可，只是他的神魂那么弱，怎么能接受您的神魂呢？”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司夜无所谓的笑笑，“你用引魂灯吸入我的一半神魂，这样就可以了。”
“那就更不可以了！”玄月立即开口否定，“神魂被分割，你知道有多痛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能让您去冒这个险。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合适的身体。”
“乖孙！”司夜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冷冽起来，他双眼紧紧地盯着的玄月，“残魂入体，死人复生，这是在逆天改命！我若受了这痛这苦还活了下来，那就说明，苍天也愿意放我一马；我若受不住，本就是已死之人，难道还怕再死一次？”
玄月也看着司夜，怎么能这么说呢？这种事情，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就决定。留给这天来评判，这天又怎么会放过您！
“我不同意，这样会害了您的。”玄月摇了摇头，当即就拒绝了司夜，“我答应您不会因为这件事去害人性命，但是若是我找到了合适的尸体，咱就不需要冒险了不是吗？”
司夜没有回答，他的眼中带着坚定的光。现在的司夜，已经是神魂全盛时期的司夜了。他站在月光之下，身上散发着的光芒甚至盖过了灼灼月华。
两人都是固执的人，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液，都继承了司家人骨子里的倔强，谁也不愿意让谁。然而凌杂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司夜叹了一口悠长的气。
“这事儿先放着，往后再说吧。”
玄月点头，对着司夜行了一礼。
领头的是谢风，往后看去，就是两个弟子搀扶着一个受伤的弟子。长清门被毁，长清山被烧，传送阵也被破坏了。所有的弟子，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他们的衣摆上，鞋面上，都是厚厚的焦灰。
刚一走到山上，他们就看见他们的门主，独自一人站在这凌冽的巍巍高山之上。
谢风领头跪下，身后的弟子跪了一片。
谢风的瞳孔中闪着明亮且执着的光，她的头发凌乱，额头沾满了灰尘。脸颊上带着两道明显的泪痕，谢风行了一个大礼，额头重重地磕在了烧焦的土地上。
“弟子恳请门主，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
她身后的一大片弟子，有伤没伤的，仪容整洁不整洁的，全部都以头磕地，长伏于地，“弟子恳请门主，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
玄月浑身在剧烈的颤抖，她听见山风吹来那些亡去弟子的哭喊，她听见她幸存的弟子们愤怒的吼声。呜咽的山风呼呼作响，报仇的呼喊，一声又一声的回荡着。
以前的长清门，只是一个用来报仇的工具，可是经此大难之后，长清门，将会是守护的存在。
“我答应你们，不用多久，我会带着你们踏入那些凶手的领地，取他们的项上人头，来告慰在天之灵！你们要相信我，往后的长清门，将会站着这个大陆的顶端，所有的人听到长清门三个字，都会由心底生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