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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否定的梦

    从早上起友川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上课时一直处于发呆状态,下课了也是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课间操也躲着没去。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软趴趴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别睡了,友川。”吴道拽着友川的胳膊使劲儿拉他起来,但是放开手后友川又瘫软到桌上。

    “看来是活不长了。”梁小如用手指戳了戳友川又胖又肥的脸,下结论道。

    “别说这种话啊梁小如——”于蓝给友川加油,“怎么说再活一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你可真会安慰人。”梁小如捂着肚子笑了。

    友川两眼空洞,似乎完全没有感知到周围的动静。然而天外传来的一声仙音一下子将友川唤醒。

    “张友川——”

    是甄名的声音!友川两只眼睛重新有了焦点,呼吸使胸部也有了起伏。友川嘣的坐起身,看向教室后门,甄名果然在那里。一只手自然地垂着,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穿着校服的甄名目视着友川站在那里。友川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一句话。

    甄名来找我了。

    原以为发生了昨天那件事,会令她认为我是躲在树上看她方便的变态而彻底和我划清界限,没想到她主动过来找我了。友川兴奋极了,几乎是跳着奔向甄名的。

    “重色轻友的家伙。”吴道说。

    “男生都是这种东西。”梁小如接着说。吴道瞟了梁小如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反驳什么。

    甄名并没有在门口和友川说话。看着友川过来,甄名转身走在前边,不清楚她想干什么的友川只好默默的跟在她后边。穿过走廊,下了楼梯,经过广场,甄名终于在广场边上的银杏树底下站住。这里远离人群,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被听见。

    “甄名,昨天我——”友川满含歉意地说,然而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你看到了吧。”甄名低着头,她背对友川,说话时肩膀微微抖动,声音也颤抖着。她低着头大喊:“你看到了吧?你绝对看到了!”

    “如果是指你在树下那个,我的确看到了。”友川看向一边说。

    “当然是那个了,还能有别的吗!”

    友川看着背对自己的甄名,忽然感觉她可能哭了。换位想一想,自己做那种事的样子被一点也不熟悉的男生看到,怎么也会受不了的。更何况甄名本就是个非常内向的女生。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友川赶忙对她解释:“我并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你来之前我就在树上了。都怪吴道他带我进石榴园,还把笤帚扔到树上去,害我不得不爬树上取,敲你就过来了……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和之前跟梁小如对话差不多的一幕出现了。友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那你也抓我的小辫子好了。面对甄名,这种交易一样的话友川真的说不出口。

    叹口气,友川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

    甄名转过身看他,细长的眼睛红红的,刚刚果真是哭了。甄名吸口气稳定了下情绪说:“开口吧,你要什么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友川糊涂了。

    “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把我在石榴园里的事说出去。”

    友川明白甄名的意思之后,脸涨得通红。“我一点用这个威胁你的意思也没有,我也从没想过把你的事说出去。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扁了!”

    “你可是从昨天中午就来骚扰我的。”

    “那不是骚扰。甄名,那不是骚扰。”友川激动了,自己的好心从一开始就被误会令他实在受不了。友川几步走到甄名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甄名被友川吓到了,但立马振作起来,用眼神瞪着友川。

    “就是骚扰。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班主任批评,被教导主任说教。”

    竟然是被当做骚扰,一时之间,胸口隐隐作痛。本来全是一片好心的,但却不被理解。该如何跟她解释?如何让她相信自己是出于善意?

    楼梯口相遇的一幕不知怎么在眼前浮现,回忆着当时心动的感觉,突然,有了决定。

    “确实是我连累了你,可是甄名,那真的不是骚扰。网上那个家伙写的没错,是告白。”友川放开甄名的肩膀,转而捧住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一直凑到自己面前。“我喜欢上你了。”

    甄名呆住了,好半天才说:“你骗人……”

    “我没骗你。昨天上午在走廊里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不然我为什么去图书馆找你,为什么对你说那些话。甄名,我不会让你因为我受到伤害,所以石榴园里的事我对谁都不会说的。”友川看着甄名的脸,细长的眼睛,淡淡的眉毛和小巧的嘴唇,不知怎么就呼吸粗重了。“绝对不会。”

    下午的音乐课上,团子在黑板上讲的有关音符和节拍什么的友川是一点也没听明白。而且不只友川,教室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没听明白。但是团子一点也不在意,因为她完全是在给教室里的那几个音乐特长生讲的,比如说于蓝。

    底下的学生大都一脸痛苦的模样,因为是班主任的课连小差也不敢开,更别说睡觉或者干其他事了。这么晦涩难懂的音乐课,高中之前从未有过。离下课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团子停了下来,说:“这节课就到此为止。还有一点时间,每组出来一个人把前天发的进路志愿调查表收上来让我看一下。”

    本来团子说过这表是要昨天下午收的,可是被友川图书馆告白风波闹了一下,就把这茬忘了,直到今天中午才想起来。虽然说只是走个形式,可还是得做做样子给学校上层领导看看。

    “你填的是什么?”友川问吴道。

    “你自己看。”吴道拿起进路志愿调查表让友川看。表上三个志愿空格里吴道写了又黑又粗五个字:职业篮球手。

    友川的就含蓄多了,用普通的中性笔在第一志愿栏里写了个作家,后两个志愿栏都空着。吴道斜眼往梁小如的桌上瞅,只见梁小如的表上写的是漫画家。

    “嘿,果然是漫画家。”吴道嬉笑。

    友川把他知道的关于梁小如的事基本上都告诉吴道了,除了女装的事情以外。两人在说梁小如的事情时不小心被于蓝听见,于是于蓝也成为了知情者,她又告诉给梁小如,气的梁小如差点又揍友川一顿,理由是泄露隐私。不过女装的事情友川没往外说,梁小如也就没有过多追究。

    团子拿起收上来的进路志愿调查表大概翻了一遍,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说:“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张友川,梁小如,吴道,于蓝。你们四个听见了吗?”

    “听见了。”友川四人一起回答。

    有点惊讶,没想到于蓝也会被叫到。

    下课后梁小如把于蓝叫了过来。看着面前三人,于蓝笑容灿烂的说:“进路志愿调查表上不是填自己中意的职业吗?”

    “应该是填中意的大学和专业吧。”梁小如更正道。

    “你写的是什么啊竟然也被团子叫到?”

    于蓝吐出三个字:“钢琴家。”

    友川喊了声报告,听到团子在里面说进来他才推门走进办公室。这几天惹的事有点多了,不得不小心一点。友川边往团子办公桌前走边扫视四周,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在。不过大多都不熟悉,只有唐小鸟和王若男因为给友川代课所以关系熟络一点。看见友川进来,王若男靠在椅子上对着友川戏虐的哟了一声。

    “又闯祸啦?”王若男调笑道。

    “别说的我好像经常闯祸的样子。”友川辩驳到。

    “难道不是吗?”

    一旁的唐小鸟看不下去了,指责王若男:“若男,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另外希望你能在学生面前有一点身为老师应有的样子。”

    “不要说得这么严肃嘛。”王若男端起桌上的罐装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噗哈一声释放出臭哄哄的酒气。这下唐小鸟额上的粗眉毛嘎巴一声挤成一团。

    “是你自己在学生面前表现的过分懒散了若男9有,能请你别在白天喝酒吗?更何况这里是办公室!”

    “至少让我喝完这罐好不好。”

    唐小鸟看着王若男气的全身发抖。友川没敢多看,规规矩矩的来到团子桌前。团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他们三个呢?”

    他们三个指的是梁小如吴道于蓝。

    “说是下节课间过来。”友川赶紧回答。

    团子把手中的笔放下,又把教案本合上放到一旁,然后从抽屉里取出友川的进路志愿调查表。“你看看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不用看也知道了,不过友川还是装模作样看了半天,还一脸茫然的样子,仿佛完全不记得在表上写过什么。

    “你是想干什么?如果只是随便写着玩玩的话,那最好,现在你改过来,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团子扶了下眼镜,平静的看着友川。

    友川看向团子,疑惑的说:“你之前不是说这个表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吗?”

    “对大多数人来说的确就是走走形式的。进路志愿调查表,就是为了把少数人甄别出来。”

    “我不清楚这有什么意义。”

    友川是鼓起勇气问的,本以为会挨骂,没想到团子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生气。团子摘下眼镜擦了擦,给友川解释道:“如果你是和别人一样填的某某大学某某专业,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你填的却是不着边际的东西,说明了什么?说明你的学习目标不明确,学习态度不端正。”团子把眼镜戴好看着友川。“就这么简单。”

    友川哑口无言,“好吧,我服了。”

    友川从团子桌上取过笔,把自己原来写的作家两字划掉,然后在旁边另写志愿。看着友川趴在桌上修改,团子接着说:“进路志愿调查表暴露出来的是你们的学业问题,以后我会更多的注意你们四个。”

    “知道了。”

    “友川,再有九个月就要参加高考,是时候把心思收一收了。你知道你爸妈对你的期望有多大吗?兰兰和我说了,最近几个月你天天晚上不睡觉躲在屋里写小说是不是?”

    没想到告密的人竟然友兰。

    团子接着说:“这和你近期考试成绩下滑不无关系吧?”

    友川无言以对。

    “当你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友川,我也知道你为了参加那个征稿活动费了很多功夫,但有些事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成功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努力考上大学,这是最贴近你情况也是最现实的出路。”

    友川想反驳她,却从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当作家需要才能,而你并不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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