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偶然相遇
廉价的白色面包车里充斥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看来已经很久没有细心保养。不过车子上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磨损的痕迹，说明买回来的时间不会太长，顶多也就两三年的样子。王若男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到旁边的座位上，从袋子里摸出一罐啤酒，正打算喝，却被后面的唐小鸟抢去了。
“真扫兴。”王若男嘟着嘴唇说。
团子隔着玻璃看外面的夜景。八点钟的夜空还不算太黑，而且公路两旁是有路灯的，所以四周看上去颇为明亮。深绿色的行道树一颗连一颗往后跑，黄色的路灯也一闪而过。这么看了一会儿，团子眼睛有点花了，就把头扭过来。
“我记得这好像是桃子的车。”团子不确定的说。
桃子是学校里唯一的医务老师。
“不是好像，这就是桃子的车。因为桃子结婚后老公有更好的车所以用不上这个了，若男就把它讨过来。本来今晚也有打电话给她的，但是她老公不让她晚上出来玩。”唐小鸟把从王若男手里夺过来的啤酒放到一边，转身看着团子哭丧着脸：“话说回来我们四个是同一年的为什么到头来只有桃子结婚了？这不合逻辑！”
“别发牢骚了，找不到对象还不是因为你太挑？”前面王若男插进来，“桃子她老公是在人民医院工作的吧？这下以后看病就方便多了。”
“我倒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到那种地方去。”唐小鸟摸着粗眉毛说，“欸——团子你怎么了从刚才起就没怎么说话？”
“有点累。”团子低声说。
“别这样懊不容易出来玩。”王若男边开车边大喊。唐小鸟伸手在团子脸上捏了一下，“快！打起精神来。”
团子笑了笑，转身看向窗外。
繁华的市中心正迎来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而漫无目的的站在街上的吴道却是一脸闲的没事干的样子，看着路上的行人和街道两旁的店铺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吴道找见友川的电话，可犹豫了半天也没有打过去。最后又呼口气把手机放回兜里。友川这个时间也不方便出来吧。
“要去哪儿才好？”
转悠半天终于找到了个停车的地方，王若男赶紧开过去急忙停在那里，怕晚了位子又给别人占了。从车上下来，团子看向四周皱着眉头问：“接下来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王若男哈哈笑着说。团子看向唐小鸟，唐小鸟脸微微红着扭到一边。
可令团子没有想到的是，目的地居然会是酒吧那种地方。四周嘈杂的声音使团子很不舒服，而且相比身体上，更不舒服的还要算心理方面的原因。
“我们好歹是老师，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对不对？”王若男打断团子的话，“接下来肯定是——想喝酒的话买几瓶带回家慢慢喝不就好了。”
“真像团子会说的话。”唐小鸟在一边笑了。
团子有点生气，要是知道来的会是这种地方，大一开始她就不会上车。“你们两个胆子越来越大了。”
“团子……”
“嘛嘛——说教就到此为止吧。”王若男赶紧说，周围很多人都已经看过来了。唐小鸟赶紧拉着团子往里面走，这样滞留在门口真的很引人注目。团子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两人进了酒吧，都已经到了这里，现在才说不愿意实在太煞风景。难得出来一次团子也不想破坏气氛。
“只这一次啊，不能有下次了。”
“好了知道了快过来吧。”王若男欢笑着说，团子的问题一解决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然而三个人真是很少到这种地方来，胆子最大的王若男也是有点紧张。找了个比较安静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坐下，帅气的酒保走过来问点什么酒的时候王若男和唐小鸟都局促不安起来。
“王若男你选吧……”唐小鸟把麻烦事推给王若男。王若男佯装轻松的笑了一下：“啤酒……”
“在学校里一直喝啤酒，到这儿了还是点些别的吧。”团子想了一下说道。
“那……要喝什么呢？”
“你想喝什么就点什么吧。反正我不喝酒的。”团子对那个酒保说：“给我一杯——一瓶橙汁吧。”
“哦……好的。”酒保也是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有人专门跑到酒吧里面来喝普通饮料的。唐小鸟和王若男看着菜单商量了半天，最后要了一瓶不怎么贵的葡萄酒。
就和饮料很快就端过来放到桌上。唐小鸟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看她皱起粗眉猫的样子，想必味道并不怎么好。唐小鸟苦着脸说：“看电视上好像很好喝的。”
“电视毕竟是电视。”
王若男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杯，然后一抹嘴哈——的一声，“不够劲啊。”
团子慢慢地喝着橙汁，看着酒吧大厅里各式各样的男女，叹了口气。忽然又看向王若男，说：“我记得你班上似乎准备的是动物……餐厅？”
“什么啊？”王若男不明所以。
“为文化祭准备的活动。”
“那个啊……对啊，学生自己说弄成那样的，我嫌麻烦就直接同意了，没有再考虑弄别的。而且穿着动物的装扮，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但是要注意安全。”
“知道啦——在这种地方竟然还要谈工作，太破坏气氛了团子！”
一边的唐小鸟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就是，不要整天都操心学校，我们也该有自己的私生活。”
“老师又不是机器，除了讲课备教案还是有权利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嘛。”王若男也配合着唐小鸟向团子发动语言攻势。没办法，团子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安静了片刻，沉默的气氛又令唐小鸟和王若男受不了了。“你还是说点什么吧，但是有关工作的话题一律禁止。”
“那还要我说什么。”
“拜托，你的生活除了工作就一无所有了吗？”
唐小鸟红着脸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就没有让人高兴一点的话题吗？”
团子想了想，说：“那个——我明天准备去相亲。”
“相亲？”
“嗯，相亲。”
“哪个相亲？”
“还能有哪个相亲？”团子有点生气了，这两个字重复这么多遍快把她本来就薄得可以的脸皮刮光了。
寂静了片刻，唐小鸟大喊起来：“听了这个我可高兴不起来！”
“就是说啊，干嘛突然说这么恐怖的话题。”王若男一拍桌子说。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团子，这么急切的要把自己嫁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好要一起坚守战线的吗？谁也不找男朋友。”
团子脸一黑，站起身把面前两人的脑袋压到桌上砰得撞了一下，“清醒一点了吗？”
“清醒了清醒了……”
看着唐小鸟和王若男安分下来，团子才慢条斯理的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是我姐……就是友川的妈妈，是她给我安排的。我也不想去，总感觉怪怪的。”
“那不去不就行了？”唐小鸟含含糊糊的说。酒劲儿开始上来了，连话也说不清楚，可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起脖子喝起来。
“不行，已经催了好几次了，不可能躲的过去。”
“说穿了其实你心里还是想去的吧。”
“我说了我——”
“团子也变得口是心非了啊。”
“祈祷她相亲失败相亲失败相亲失败……”有点醉了的唐小鸟双手放在胸口嘴里不停地念叨。团子极力忍住动手的冲动：“你们两个真是——”
已经十点了，可酒吧里还是一副热闹得不得了的样子，然而团子三人却打算回家了。付了钱，王若男其便起身一边抱怨：“现在的男人真不积极，三个美女坐这儿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居然也不过来一个搭讪的。”
“要真有人来反而就麻烦了。”团子起身拿上包包。
王若男转头瞪向唐小鸟：“都怪你，你的粗眉毛把男人都吓跑了。”
“是你吓跑的才对吧。人家一看你这短发还以为是个男的坐这儿呢！”
“别吵了！”团子愠怒道：“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快点把车开过来。”
方便完团子正在洗手，忽然跑进来一个浑身酒气的男生。团子转过头去看的时候男生已经在大吐特吐了。这种事在酒吧太常见了，只不过看他的背影非常眼熟，团子正纳闷，忽然意识到是因为什么了。那男生竟然穿着芸苔高中的校服。
是学生！
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看他吐的差不多了，团子走过去说：“这里是女厕，你走错地方了。”
“是吗……知道了，我完事就出去。”说着，那人转过头看团子。四目相对，两人都愣神片刻。
这人居然是吴道。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团子冷冷的问。吴道没有回答，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哇的一声吐了。团子从包包里掏出包卫生纸，取出厚厚一沓塞给吴道。
“你到这儿来你家里人知道吗？”
哇的又吐一口。
“未成年人不能到这种地方来的你知不知道？”
吴道擦擦嘴，笑着说：“我满十八岁了。”
“可你还是中学生，穿着校服到这种地方来，会给学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你知道吗！”
“那你拿去好了。”说着，吴道把校服上衣脱了，丢到团子脚下。“这样就没人知道我是哪里的什么人了。”
“你这样——”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吴道大声说，“……你不是说再也不管我了吗！现在又对我说教干什么。”
“你是芸苔的学生，而我是芸苔的老师。”
“可再也不管我的话是你自己说的！你今早才说过，这么快就忘了？”
团子脸色变得非常不好，她看了看洗手间外面，又看向吴道：“你想清楚，真的不要我管你？”
“你走。”
团子没动。
“你走啊——”吴道大喊，刚喊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吴道又抑制不住大吐起来，难闻的酒气臭气全都扑面而来。
团子看了吴道几眼，提着包转过身往外边走。但是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过头去，吴道头贴墙瘫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睡着了。团子一咬嘴唇，奔过去捡起地上的校服一把拽住吴道的胸口把他拖在地上往外边拉。不顾酒吧前厅人们惊讶的眼神，团子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吴道一直拖拉到酒吧门口。唐小鸟从车窗里探出醉汹汹的脑袋，看着团子手里的吴道疑惑的问：“……哪儿来的？”
团子撩了一下额边的碎发说：
“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