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形同陌路
树杰经过她身旁时不自觉停住了脚步。她和致晨分手了?看来致晨开始对柳盼上心了。
他记得那时的暮雪也是哭天喊地的。他开始以为她可怜,后来才觉得她其实很可恨。
晴初的眼角捕捉到他的身影,遂斜了他一眼,吼道:“看什么?滚!”
看着晴初悲恸又粗鲁的模样,树杰有些吃惊。
晴初亦自觉失态,只好在心里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是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吗?再说只准你态度恶劣,不许我发发飚吗?
他绝对是疯了,居然想安慰这个恶毒又暴躁的女人。“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影响老板做生意了。”
晴初环顾四周,不少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然而,要不是他自以为善意的提醒,她也不会觉得自己现在很丢人。
她起身离去前又扯了两张抽纸,对着鼻子大力“呲”了一声。清新秀丽的形象崩塌得片瓦不留。
树杰开始习惯她不顾形象的粗鲁,只无奈摇了摇头。虽然丢脸的人不是他,但他反而感到些许窘迫,遂刻意偏开目光。
一位经过她身旁的男服务员似笑非笑地冲树杰挑了挑眼皮,那眼神仿佛在说:“快把你的靓妹领回家吧。”
这丢人现眼的女人可不是他的。树杰很介意地看了眼晴初,谁知她又白了他一眼,“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柳盼结婚?”赶紧把你家的傻妞收入囊中,免得她出来祸害世人。
树杰亦没好气地答道:“恕难奉告。”反正不打算请你。
反正我也不打算参加,“建议你早点儿结婚,否则……”否则后果很严重啊。呜呜,她也不想啊,但她感觉越来越无力了。
树杰的右嘴角微微一翘,否则柳盼会和致晨在一起?那得先经他审批放行。“你想多了,再见。”他说完便兀自走开,只给晴初留下路人般的冷漠背影。
晴初不忘给他的背影追加一记白眼。果然不是朋友,面对如此悲伤的她,不问原因,不给安慰。
入夜,金可儿床垫的舒适无法驱退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忧愁。患得患失的知觉向树杰围拢,又是一个迟眠之夜。
晴初亦如此。
几天后的夏夜,月朗星稀。薄薄的月光铺陈荷塘里的纱,清凉的风拂动晴初的白色长裙裙摆,使得她的轻盈步伐仿若轻舞。
很多时候,风景和世事毫无干系。
致晨和她在默默无语和家长里短中穿梭。
“晴初,你是一个好女孩。”他说的是实话。
致晨的声音很好听,说的话也很好听,听得晴初心如刀绞。然后呢?他的台词是不是还有潜台词?
“不要再说了。”晴初用近乎哽咽的声音回答他。其实她能感觉到他的疏远,只是她无法接受那一刻的到来。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寻简是宁画的,暮雪是匆匆过客。致晨是柳盼的?她好想抓住这阵愈行愈远的风。
“晴初,”他有些不忍,但不想耽误她,“我觉得我们不太适合。”
“适合,怎么会不适合呢?”如果不是柳盼的出现,我们一定会很适合的,不是吗?
“还是算了吧。以后你会找到更好的。”致晨说完,不觉苦笑,这么庸俗的分手套路,他居然用上了。他能感受到她的伤心,只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与其心心念念放着别人,不冷不热地拖着她,不如安安静静放手,至少她还有重新选择的自由。
然而,晴初还是把自由留给了他。
“致晨,”晴初突然紧紧抱住他,“我真的很爱你。”你也很爱我,只是你忘了,寻简。
致晨的手掌还垂在身侧,“可是我不够爱你。”
“没关系,你不用很爱我,只要不丢弃我就可以。”只要我们不放手,一切都会改变,一切还有希望。
致晨有些茫然。晴初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他并没有恋爱经验。柳盼是遥不可及的,而此刻的贴身体温却是挚诚的。如果他对柳盼只是一时的悸动,那他试图强加给晴初的伤害不就成了无妄之灾。
致晨的手终于抬了起来,随即环住晴初,轻轻应了一声:“嗯。”
晴初如释重负,全身舒坦许多,头也随之靠在致晨的肩膀。
然而致晨的话还未结束。“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或者喜欢上别人,记得告诉我。”
多么委婉的垂怜。只要她转身离开,他绝不会追逐。晴初的心很疼。
至少只要她不走开,他也不会推开她。没有希望的希望总比绝望强。“嗯。”晴初亦轻轻答应他。
接下来的情侣关系平淡无奇,晴初的内心却是焦灼的。恰在此时,家里又来了两位贵客,分摊了她的愁绪。
表嫂因工作关系升调到通市,俨然成了表哥一家仰视的人物,然而除了表嫂,家人都留在了沐市。
他们打算尽快在通市置房,安家于此。然而表嫂实在舍不得孩子,想把表侄一起带出来,一家人开始僵持不下。
晴初初听老妈说这些家庭闹剧时,还只是事外人般蛮听蛮去。谁知老妈续而重磅出击!
老妈一得知这情况,居然毛遂自荐,果断腾出一间房给表嫂和表外甥住,并主动承担了带孩子的重任。
晴初彻底脱离嗑瓜群众行列,打算力劝老妈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她就怕老妈热心过头,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表侄不到三周,还是徘徊在托儿所的小娃儿,可晴初见过他霍霍的本事,那可是城管拆违建的节奏啊!
“妈,你可得想清楚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倒好,还把人领家里来了。照顾孩子可不能马虎,要是校有个什么闪失……”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你表嫂和你不同,她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人,素质高,生活规律,脾气也不难处。你舅舅舅妈都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晴初有些郁闷,什么叫表嫂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她的工作就不正经吗?
“那爸知道这事吗?”
“当然知道了。”
晴初记得老爸是个爱清净的人,再说,他就不怕孝给他的那几盆爱植来个翻江倒海?“他就没说什么?”
“他挺喜欢校的。倒是你一直嘀咕来嘀咕去,你不是也挺喜欢校吗?”
“喜欢是喜欢。”喜欢和他耍两下,要是真的朝夕相对,她心里还真没底。“可要是哥哥和嫂子回来了,睡哪儿啊?”难道叫他们睡客厅?
沈霞娉思忖片刻,“那你睡客厅好了。”
“啊?”她是老妈年轻时在机器厂上班那会儿用模具制造出来的吗?
随着老哥的已婚和表嫂的入驻,晴初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下。她现在不仅要忙工作,闲暇时也有了工作任务——帮忙带孩子。
虽然她没达到有钱花,随便花的境界,但她就是想在心情好的时候买买买,心情差的时候也买买买。谁叫致晨没空陪她呢。
于是,她去儿童商场败了一摞玩具。投影故事机、悬浮遥感飞行球、箱装磁力片……
正好表嫂加班回来,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她也放心许多。
晴初陪校疯了一天,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独立门户,她的青春就会被这些已婚人士无止境的“家庭乐趣”耗光。
可是结婚生子于她而言,何其困难。她只想和致晨一起结婚生子,可他现在尚在求学阶段,她得再等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可以等,可她怕伺机而动的柳盼不会等。
她必须先扫掉这期间的障碍物——柳盼。
柳盼和致晨结婚,她是受害者,万一被树杰禽兽了,她也是受害者。
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她一定要努力奋斗,“加油!”晴初非常励志地为自己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远离柳盼。一是为了致晨,二是为了树杰……的约定。
晴初正想着送给柳盼的那套说辞,柳盼就主动来电了。柳盼似乎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
“晴初,我昨天弄丢了手机。”柳盼用求安慰的口气说道。
看来她又给通市贼偷做贡献了。如果通市都是这样的马大哈,那些小偷就不愁没生路了。“没关系,习惯就好。”
“……”柳盼一时语塞,这是什么回答?随即,她的话锋一转,“不过替补很快就到位了。你猜我现在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
无聊。晴初不想和她再费口舌,直截了当道:“柳盼,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为什么?晴初,你怎么了?”
“你问题真多,我看你不顺眼,想和你绝交,明白了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呜呜”的哭泣声。“对不起。”
哼,对不起?小丫头恐怕连自己做错什么都不知道吧。“为什么道歉?”
“额……”尾音拖了许久,“不知道诶。”
晴初感觉自己就要晕倒了,她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柳盼一脸懵逼的模样。“算了算了,就这样,再见。”
“等等!”柳盼的声音明显很焦急,“我想我一定是做错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呗。”
“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这段时间先别打扰我,好吗?”晴初觉得她会死缠烂打,所以口气也冷静许多。
“姐。”
晴初一惊,柳盼居然叫她“姐”?之前柳盼说过要认她做干姐姐,可她没同意。
原来小丫头早在心里认上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知道树杰有钱的朋友都会夸我,羡慕我,可你告诉我那是别人的钱。我请教减肥方法时,我那些朋友都会教我变瘦,只有你要我多吃多睡。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事情,这样的人只有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树杰。他们都算我的家人,所以,我也算上你一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