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求你别死（十四）
“砰！砰！砰！”车速刚归零，树杰就听到三声枪声。
敏感的他推开车门，站在车旁侧耳倾听，却只有海浪的嘲笑声。
哼，他又幻听了。他一边自嘲，一边继续轮番拨打晴初和粗汉的电话。
树杰原本不抱希望，可他拨出的第N个粗汉的电话，居然接通了！
那破锣般的喇叭仿佛就置于晴初耳后，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一刺激，脚一抖……
看到猎物的身影从悬崖边缘消失，跑得气喘吁吁的展连一跺脚。他的钱打水漂了！
气急败坏的他正打算臭骂来电的人，可对方一开口，他的气焰就被浇灭了。
“云晴初呢？”树杰急不可耐地问道。
这奇怪的声音……财主来话了！展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总不能如实说追丢了。反正夜里的海水那么冰冷，别说她受了伤，就算她毫发无损，也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里找到活路。
海里的鱼又不是都吃素的。就算她那身血腥没被眷顾，等她漂到海边，也是死尸一具。
……
展连用两秒时间说服了自己，“她已经死了。”
粗汉带着欣喜的话无情地扼住树杰的咽喉，他失去气力，跌坐在地。他悲痛欲绝地追问，“怎么……这么快？”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然而展连并不能从这处理过的怪声怪气中得知树杰真正的情绪。他被树杰这么一问，反而得意起来，“本来可以更快的。抓到人后，我兄弟还把她关起来玩了几把。”要不是家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拿着尾款潇洒去了。
字字句句，钻心刻骨……树杰几乎心痛到无法呼吸。泪水好似泉涌，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肆意流淌。“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展连答得很快，他希望尾款也可以很快飞到他怀里。
树杰眉头紧锁，刚刚？他想起不久前的幻听。“你们是不是开枪了？”
这个问题出乎展连的意料。难道说财主也在附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不过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财主既然知道他动了真家伙，那他关于抛尸海里的说法也站得住脚了。
展连得意地回答：“对，开了三枪，她肯定死透了。”以往该死的人的确都死透了，只有这次被家庆一搅合，他没能亲自看到她断气。
树杰单手撑地，无力地问：“她的尸体呢？”
展连立马把编好的谎扯了出去，“丢到海里了。”丢下去的是活人，不过离死不远了。
“什么？！丢到海里了？！”树杰难以置信。为什么他以为自己就要找回宁画时，她却在他眼皮底下惨死，还死无葬身之地？！
展连被树杰的反问搅得心神不宁，毕竟，那可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啊！他连忙解释：“你之前可没要求怎么处理尸首。俗话说得好，毁尸灭迹。照我们的规矩，人死了，不是丢到海里就是埋到地底。”你可不能因为没看到尸体就赖账。
展连心虚地说了一通，可电话那头却毫无回应。
树杰的心绪早已被岁月洪流席卷而去。他明白了江城风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暮雪。他不再鄙视江城风，相反的，他好羡慕江城风。因为他的“暮雪”……没有了……
展连内心焦躁不安。难道他的解释说服力不足？哎，其实他每次完事都习惯将人剁开埋在荒野，难道财主知道他的习惯，所以起了疑心？
展连越想越心慌，接着补话：“你放心，反正世上没这个人了。”
“真的……没了吗？”树杰多希望粗汉能突然失笑，嘲笑他是个大白痴，他们根本没下手。
这个白痴，他真的很想当。
然而，粗汉却接着自顾自说起支付尾款的事宜。
失魂落魄的树杰机械般答应了他。粗汉想要他的钱，他想要粗汉的命！
展连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满心欢喜地加速往回走。
居然这么容易就搞定了。从接单到现在不过三天时间，这么好下手的人根本不值那个价。这财主果真“人傻钱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得趁财主摸清行情前早点催到尾款。至于家庆这没用的东西，要不是看在家庆只剩三份钱，而且交易即将顺利完成的份上，他一定会再扣他的份子钱！
树杰瘫倒在地上，侧着脸，怔怔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地上这么冷。海里一定更冷吧？
突然，树杰像打了鸡血般坐起。晴初不会游泳，怎么可能是宁画呢！就算模样再怎么变，这点技能应该得以保留才对。
可如果她不是宁画，怎么会说出“章寻简”的名字，难道她就是林暮雪？！
想到这里，树杰觉得万分欣慰。对，她就是暮雪，所以她才是模特，这算重操旧业；她就是暮雪，所以她不会洁身自好，这边刚流产，那边又勾引翰元；她就是暮雪，所以会对他作出下药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他拼命将思绪塞进关于晴初的所有不良印象中，以此来说服自己。
他颤颤巍巍地回到车里，打开音乐，想以此舒缓自己过度紧张的情绪。
然而，音乐却分外应景。一句“我以为我忘了你，其实是我骗自己”让树杰掩面痛哭。
他多希望她是暮雪。可暮雪怎么会和他同时出现在爱尔兰的基拉尼街头？巧合？
暮雪怎么会和他一起爬卡朗图厄尔山？巧合？
……
“巧合”雪崩，将树杰吞没。在心痛到窒息前，他想起在普兰发生的那幕丑剧。晴初捂住胸前的模样和宁画一样可爱呢……
难怪他虽然厌恶她，她却总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让梦中的他沉溺在她的世界里，流连忘返。
树杰像失了心智，面如死灰。他机械地操控汽车，不知不觉开进了山里。
许久未修整的山路崎岖难行，一不小心，车子就有可能跌下渺无人烟的山坳。可树杰悲伤满溢的心已装不下“害怕”这种无足轻重的感觉。
七拐八拐，最终还是没路了。
树杰打开车门，整个世界便只剩荒草、野树、乱石和苦风。
他失魂落魄地在荒地上走了一段，便彻底无路可走。世界的尽头，这一片冷酷狂躁的黑暗，又是海！
树杰朝大海呼喊：“云晴初！”
啥？谁叫她？晴初嗡嗡作响的脑袋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