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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没料到目无下尘的离王殿下,居然也将她那天在宫宴说的话听进了耳里。红晕闪过,君莫问绷起了俏脸,严肃道,“殿下,我是认真来向你寻求解决之道的,你能不能别如此敷衍的态度?”心中一动,她又飞快道,“还是,你已经想起了前事,愿意遵守承诺与我成婚?”陈芝树眼角斜斜睨去,仿若剔羽般的眉楣尽处挂着浅浅嘲讽。他依旧紧抿着平直如一线的美妙薄唇,就如万年蚌壳一样,丝毫没有开启说话的迹象。可他那双深幽冷邃的眼瞳却似会说话一样,微微转动,便转出活灵活现的言语神采来。真正论起来,君莫问与他并不算熟悉,更谈不上了解。可这会触及他冰凉的眼神,却奇异的看懂了其中深意。激将法对我,没用!少女登时一窒,开口,微恼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那你倒是说点有用的。”陈芝树仍旧冷漠平静掠她一眼,慢吞吞的目光似是冷了几分,凝住她隐忍怒火的面容,想了一会,倒难得的出声说道,“简单。”君莫问一怔,随即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只等着他“赐教。”陈芝树波澜不惊的打量她一眼,眉梢略略蹙了戚,却云淡风轻的语气道,“生米煮成熟饭。”君莫问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半晌,俏脸才迟钝的轰一声红得像熟透的虾。她绷着脸,恶狠狠瞪过去,又恼又羞道,“出的什么馊主意。”即使她不要名声不要脸面,也不能因她一人之事连累张家也遭世人耻笑;更何况,她喜欢那个人……就算她真愿意什么都不计较来个生米煮熟饭,那个人也未必肯!一念转至此,君莫问唇角便微微弯出淡淡无奈苦笑来。陈芝树垂下眼眸,点点泛冷波光自浓密长睫中漏出,看似不经意的往她这边一掠,仍旧惊得君莫问心头发颤。弧度天然美妙的唇角似是隐约勾了勾,浅淡若无的冷哼却如雷般响在少女耳里。不过,冰山殿下不爱理人的好处便是,除了这让人近乎幻觉的冷哼外,他再没有开口说一言半语的嘲讽来。君莫问瞧着他浑然忘我般又自顾沉浸在书本里,只得咬了咬牙,悻悻的起身走出了亭子。她今天就不该来离王府,期望这浑身毛病的“鬼见愁”给她揽麻烦,她还不如自己努力费脑子想办法解决麻烦。什么将生米煮成熟钣?听听,这样的话他都可以面不红气不喘的对着她一个姑娘说出来,她还能期待他什么?君莫问气呼呼出了离王府的时候,心里还真冲动了一把,动过念头就想直接让车夫将马往城外大佛寺赶。冰山殿下指望不上,莫安娴不该也会如此不靠谱。也幸好,君莫问的自制力一向不错,这念头只浮上瞬间就被她冷静掐灭了。她敢肯定,假如她真敢跑去大佛寺拿这事烦莫安娴的话,离王府里面那位到时一定会扒了她的皮。即使他不直接动手,只用那双幽深冰凉的眼眸冷冷淡淡的往她身上那么一扫,就够她受的了。出到外面,君莫问脸上笑容垮下去,嘴角扯着深深苦笑。摇了摇头,她难掩沮丧的坐上马车。君莫问走后不久,冷漠无情冰山一样的离王殿下,忽然朝花园吩咐一句,“备车。”对于赐婚这件事,陈芝树本来坚决不将它当回事。不过今天君莫问的到来,倒是提醒了他一些事情。一会之后,张化笑嘻嘻的朝花园亭子探头探脑,“主子,马车已经备妥,随时可以出发。”陈芝树大步走出凉亭,越过他的时候,竟然一改平日目不斜视的好习惯,淡漠的掠他一眼。这一眼,看似平常冷淡,可其中蕴含的森寒气势却令人难以招架。张化刚在这意外一瞥中受宠若惊得喜不自胜,心头便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主子,属下错了。”他苦笑着追了出去,耷拉着脑袋认错,“属下不该胡乱猜测。”陈芝树没有回头,只眼角余光泛转点点讥讽余韵落在张化身上。出了府,陈芝树自然没有如圆脸侍卫张化猜测的一样前往大佛寺,而是——直奔皇宫。眼下是午后申时初,陈帝这个时辰通常都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殿下殿下,请你在门外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向陛下禀报。”陈帝埋首专注处理政事的时候,御书房门外却忽然传来压抑的惶恐恳求声。这声音不高,可语气听来极为着急,在这阵哀求声里,还有一行稳而疾的脚步声极快的由远而近。被门外嘈杂声打断思路的陈帝浓眉一拧,随即抬头怒瞪着门口,高声厉喝道,“小德子,何人在外面喧哗?”“陛下……,”内侍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传了进去,陈帝还来不及发怒,就见那名唤小德子的内侍跌跌撞撞滚了进来。而在小德子前面大踏步昂然行来的挺拔颀长身影,正是在门外就远远听闻不听劝的离王殿下陈芝树。“陛下恕罪,奴才……奴才拦不住……。”陈帝盯着那俊秀颀长身影,鬓边太阳穴在突突乱跳。他蹙着眉,捏了捏眉心,隐忍的朝小德子挥了挥手。小德子恭恭敬敬躬着身轻声应了声“是”,然后迅速踮着脚尖轻声倒退出去。陈帝这才抬头冷眼盯着站在三尺外的身影,怒目凝着他如画眉目,斥道,“你这样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到底想干什么?”陈芝树站得挺拔而笔直,逆光玉立在御书房里,黯淡的光线也无法掩住他绝世潋滟的风华容貌。陈帝看着他这副皮相,微微眯起眼睛,眼神竟有瞬间的迷离与恍神。这臭小子,容貌十足十遗传了他母妃,可这性子……。他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女人,还情难自禁的绚怀一起往事。不过他失神也只是片刻,眼角掠见陈芝树唇畔隐隐嘲讽时,立时便回过神阴沉了脸。“臣来,是特地通知陛下一件事。”陈芝树冷冷开口,说出来的语调永远是那么平直没有分毫情绪起伏。陈帝见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反倒意外的怔了怔,“什么事?”意外之余,他竟连怒气也莫名淡了两分。可脱口一问出这话,他心里又暗暗恼火了。什么时候,这臭小子竟能牵着他心神走?“臣,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陈芝树神色十分平淡,除了眼眸半垂之外,再难从他如画眉目寻到一丝异样来。这话,让闻者心惊肉跳,可他这个当事人反而像个完全无关的局外旁观者一样。冷静,自持,甚至淡漠到无动于衷或者说,完全无所谓浑不在意的态度。陈帝眸光急促的跳了跳,不过他只皱着眉头,并没有急着追问。“陛下爱民如子,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你的子民送死?”他漠然挑眉,冰凉目光无所畏惧的划过陈帝,又隐隐嘲讽道,“就算陛下忍心,臣也不敢耽搁张小姐。”所以,那什么见鬼的可笑赐婚,最好立即作罢。陈帝忍了又忍,这小子不将他放在眼内这嚣张态度他忍了。可是,为了忤逆他的赐婚,竟然连生死之事都敢信口开河。陈帝想及此,瞬间觉得自己几乎被气炸了肺,狠狠盯着三尺外的身影,哪里还能继续隐忍下去。“啪”,金丝楠木所做成的长案,竟然在他重重一拍之下现了裂纹。“混帐东西。”陈帝眦牙欲裂的瞪着他风华潋滟的脸庞,自齿缝挤出一句怒极斥喝,“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朕金口玉言当众赐的婚,哪容你小子想拒绝就拒绝。”陈帝眼神森然狠狠瞪着,铺天盖地的帝王威压直逼陈芝树面门。可那挺拔俊秀而笔直的身影,却似分毫未受到压迫一样,竟始终如一的挺拔岿然笔直。甚至,在这无边强大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里,陈芝树还冷淡如常的开口,隐含讥讽道,“陛下赐的婚,与臣何关?”既然与他无关,什么拒绝不拒绝出尔反尔更加跟他扯不上边。“臣今天来,只是诚实的告诉陛下,”陈芝树忽然默了默,目光深深的浮游着不明情绪凝视了陈帝一会,才又意味不明的道,“我娘这辈子做的最正确一件事,就是在臣身上种下子母盅。”当年,他的母亲为了保全他,殚精竭虑的筹谋安排,终于成功的在他体内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种下子母盅。想到这件事,陈芝树冷清的面容忽然涌起淡淡恨意。

    陈帝原本尚算平静的面容,在听闻这句冷淡却极富挑衅意味的话之后,立时轰的转成暴风骤雨来临前那低压恐怖的颜色。明明神色恐怖噬人,可陈帝开口却偏偏还平静得可怕,“你是不是觉得,有子母盅在,朕就不会动你?”陈芝树仿佛没看到他压抑狂怒下阴鸷骇人的眼神一样,十分直接的点头,仍旧波澜不惊般冷漠道,“不是觉得你不会。”只要你舍得这权柄舍得这身皮囊,你随时可以动手杀了我。多说一句,不管这个为帝的男人是不是因为投鼠忌器顾忌这么些年,他都不惧这个别人眼中高高在上权柄无双的男人。他与这个男人血缘为父子,可笑的是,这子母盅,却颠倒过来分别种在他们体内。子盅生死影响不了母盅,但母盅一旦消亡,子盅必定活不了。他的母亲,为了最大可能保证他的安全。竟然连这种万金难求的盅虫都弄到,还成功的分别种在他们体内。陈芝树微微眯起眼睛,密睫阴影浓浓,覆着眸内浅转悲伤。他爱他母亲,却恨极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这个男人无情无义,他母亲那样纯善开朗的女子怎么会为了生存变得满腹算计?怎么会为了护着他,绞尽脑汁不择手段?什么愧疚盛宠?说穿了,不过就是一只小虫子的功劳而已。陈帝大恨拂袖,转目一瞬,冷酷的脸庞交织出了铁青与惨白。大袖下握起拳头过度紧绷,关节已然格格作响。几番深呼吸,陈帝才勉强将翻滚窜顶的怒火压抑住。可背对着陈芝树,他的声音仍旧冷酷得可怕,“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子母盅的事,在当年那个女人死后他就知道了。他与这臭小子这么多年,也一直只是心照不宣的将这事藏在心里。当面挑明来说,今天还是第一次。但是挑不挑明,这件事压根一点也不影响大局。他从知道有子母盅存在那天起,就牢记了一件事,他想活着,就绝对不能让眼前这戳心窝的臭小子出事。想到这事,陈帝微微闭了闭眼睛,眼底一瞬恍惚流转闪过。不得不暗叹一声,他确实小看了当年和绥国冠艳天下的婉如公主。皇家娇宠将婉如公主养得热情开朗美好如天上骄阳,可他忘了,就算他想方设法禁锢她的光和热,也没法折去她的智慧与傲骨。这子母盅——算是给他最讽刺的警醒与回报。眼角掠过三尺外男子华锦流彩的袍角,陈帝立刻回神。他可不认为,这个谁也不放在眼内的狂妄小子闯进御书房是为了跟他废话。“臣说了,”陈芝树身姿依旧挺拔岿然笔直,在他浓重压迫气势之下,如常的不卑不亢,“臣活不了多久。”陈帝心头跳了跳,这话听着平常。可内容落在他耳里,一点也啻于惊雷的威力,“你什么意思?”这小子活不了多久?那岂不等于他也活不了多久?念头一出,陈帝竟没来由的心头一慌。为了掩饰内心恐慌,他更加愤恨的死死盯着三尺外的身影,一动不动,阴霾满脸。陈芝树镇定如常,身姿岿然如竹般挺拔而立,没什么表情的淡淡掠一眼过去,可那弧度美妙的唇角却明显勾出浅淡讥讽意味。“陛下难道不知道,我母亲这辈子做的最错误一个决定就是生下我吗?”他声音冷冷淡淡,语气更是平常般冷清没有起伏。可这话却成功的将陈帝推往更加怒不可遏的深渊,“混帐东西,你说的什么话?”陈芝树似乎要从他暴怒的眼神下确认什么,即使面对威压无比的陈帝,他也没有半分惧怕的意思,只冷静的看似不以为意,实则极仔细认真的注视着。哪怕陈帝眼睑下再细微的变化,他也不肯错过。“哦,陛下不赞同臣这个结论?”他似乎完全就是个没有情绪起伏的木头人,那双幽深冰凉的眸子以阴影为掩,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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