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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天现祥瑞,降福南陈。高兴的可不仅仅是陈帝一个,全场的人在礼部尚书带头之下,都激动得呼啦跪成一片,人人叩首高呼万岁。陈帝高高在上看着眼前这壮观一幕,心情竟也激动澎湃起来。平时冷峻威严的脸,这会竟微微露了平静温和的笑容。底下,群情激荡,人人敬服他这个皇帝;人人歌颂他这个天之骄子,就连上天也特意在今天降下祥瑞。陈帝看着眼前一幕,眼底竟一瞬现了恍惚迷离之色,似是突然有种倒回到以前意气风发岁月的感觉。他心情大好的哈哈笑了起来,“众位平身。”“这祥瑞,是上天庇佑南陈的祥瑞,是大家的祥瑞。”“谢陛下。”整齐划一的激动叩谢声在这空旷开阔的天坛响起,竟然也回荡出一种激动人心的味道。但是,就在众人谢恩将起未起之际,最高圆坛上一条汉白玉所砌的蟠龙柱,却忽地炸出“呯”一声响。在大伙还处在天现祥瑞这种激动的事情里未平复之际,那蟠龙柱所发生的响声并没有引起大批人注意。但是,还站在最高圆坛上的陈帝脸色却忽地沉了下去。因为那声炸响之后,那条炸裂开来的蟠龙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呯的砸了下来。陈帝站在圆坛最正中,这砸下来的蟠龙柱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他。但是,圆坛周围却三步一岗的站着护驾的禁军。柱子从炸响到砸下来,其实不过眨眼功夫。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站在那根柱子下的一名禁军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被突然砸下的蟠龙柱给砸中了。不过,能够近身护卫天子的禁军,身手反应自然不是泛泛。虽然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条突然倒下的蟠龙柱给砸中。可最后关键时刻,那名禁军还是生生抢着最后一点先机将自己身子往旁边移了移。就是这飞快移开的两寸距离,险险救了他一条性命。但是,他没有被丈高的蟠龙柱给砸得命陨当场,一条左腿却是废了。很不幸的,左小腿完全被当齿狠砸断,还是砸得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目睹那种。好在,这名禁军也是个能扛得住的硬汉子。即使当场被砸碎了左腿,他仍旧能死死咬住嘴唇,没有让痛苦的惨叫声破喉咙而出。没有惨叫声,就不会突然引起大众恐慌。陈帝心里虽然极为不悦这一出意外,不过却有些佩服的瞟了眼那硬扛下来的禁军。眉头一皱,双目立时迸出冷厉寒芒盯住礼部尚书,“还不赶紧让人将他抬走。”被这一幕吓得傻住的礼部尚书立即被这声厉喝惊回魂,胆颤心惊的一挥手,让人将那名被砸断腿的禁军抬走了。可是,将人抬走之后,礼部尚书看着地上那滩模糊血肉,面色瞬间都变得惨白惨白了。刚刚才天降祥瑞,以示礼重陈帝,庇佑南陈,这边立刻就出了这样要命的意外。要知道,祭天大典出现砸伤人还见血这样的意外,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在刚刚才天降祥瑞之后。才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这简直就是赤果果打陈帝的脸。所以此际,陈帝整张脸都是黑的。祭天大典之前,修茸整饬检查这些工作,都是由礼部与工部官员共同完成的。当然,具体负责的皆是两部的左侍郎。但是,此刻,就礼部尚书在圆坛上直面陈帝。陈帝自然而然先拿他开刀了。“你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陈帝没有明显动怒,但黑着一张脸,冷目冰冷寒芒厉射过去,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就够礼部尚书受了。

    “你们就是这样检查修茸这些设施的?”陈帝抬手指着那边正有人手忙脚乱在清理的那滩血迹,声音越发冷厉尖锐,“这样明目张胆辜负朕的信任?”被指着脑袋怒骂的礼部尚书心里暗暗叫屈,他虽然是礼部尚书,但是他的手下负责那部份工作并不包括修茸整饬。备好祝文、三牲、祭品、供器、帷幄……等等,这些才是该他们做的事情。修茸整饬什么的,明明是工部的事情,凭什么要将这帐算落在他这个倒霉的礼部尚书头上。可是,被狠狠打脸的陈帝此刻正在盛怒上头,自然不会跟他区分其中谁是谁的职责。逮到个撒气筒,最起码也要先骂个痛快,将如此打脸的事先转移部份再说。其实这会,被陈帝逮住惨骂的礼部尚书该庆幸蟠龙柱砸伤人的事,是发生在大典结束后。若是发生在大典中途,只怕在陈帝盛怒之下,他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坠两说。要知道,一旦大典开始,没有什么重大事情是绝对不能中途停止的。不但不能停止,就是延误吉时都不行。像这种突然倒了根柱子将人砸伤的事,比起祭天大典这种隆而重之的大事,自然只能算小事。可是,这种见血的小事若真发生在中途,毕竟是不吉利的事情,自然会引起陈帝心头不快。可想而知,真是这样的结果的话,礼部尚书的下场也是显而易见了。“陛下,大典见血,确实不是什么吉兆,不过也不见得就是凶兆。”在大伙都终于清陈上面发生什么事之后,众人正心里惶惶时,却忽然有人缓步上了一座高出广场平台的祭坛上,神情坚定的仰望陈帝,庄重而严肃的说出这番话来。陈帝脸色依旧黑得难看,不过他看清站高一阶劝慰的人是谁时,脸色才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底下已经有人低声惊呼,“啊?那不是安国寺的圆空大师吗?”莫安娴活了两辈子,都没有缘份一见这位享誉天下的圆空大师,却想不到这个时刻竟就在这祭天大典收尾的时候,有幸一睹这位高僧真容。不过随即心里便嘲讽的一笑,这个时候见到这位大师,幸或不幸还是未知数呢,她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不见得就是凶兆?”陈帝眉心轻动,意味深长的掠了眼过去,问道,“圆空大师这话怎么说?”“阿弥陀佛,”须发花白的圆空大师庄重的宣一声佛号,才慈眉善目面向陈帝,“但凡灾劫,皆为应势而生。”“应势而生?”陈帝挑眉,幽幽眸光转过不真切的诡异之色,不过却静下来等着圆空大师往下说。“七彩祥云出现,是应运而来;那么这蟠龙柱砸伤人见血,便是应势而生。”“不过这势,乃是因为凶煞之气突然聚集一齐才引起的恶势。”圆空大师一边解说着,一边飞快掐动指头似在拈算什么。一会之后,他幽远又厚重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如今要化解这恶,才能全享上苍庇佑的大善。”对于圆空大师这样得道高僧说出的话,陈帝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他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不知大师有何方法化解今天这场恶业?”“首先,请陛下先找出参与祭祀这些人之中,谁是命带阴阳双煞的。”圆空大师朗朗而谈,他声音厚重而幽远,又站在高出广场平台的祭坛上,他的话自然传得老远。莫安娴在听闻他前面那段侃侃而谈的话之后,心里就已经渐渐有了猜想。正因为有了猜想,如今再听闻这句,她反倒不怎么觉得惊奇。就是之前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情,这会都似乎因为这出蟠龙柱突然倒下砸伤人的意外而奇异的平静安定下来。“首先?命带阴阳双煞?”少女低头,弱如蚊叫的嗤笑声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因为她低着头,所以也没有人留意到她微弯唇角下那淡淡似有若无的讥讽。她是想不到,连圆空大师这样淡泊名利的得道高僧也会掺合到这种事来。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虽然她一直无缘得见这位得道高僧,可是有关这位高僧令人称颂的种种传闻,她却不时耳闻。如果那些传闻是真的,这位该深受百姓爱戴的得道高僧,是完全没有理由也完全没有可能真掺合到什么阴谋诡计里面来的。除非……,眼下他说的这件事是真的。想到这里,莫安娴心头不禁沉了沉。连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忐忑心情,这会也莫名的再度紧悬起来。那边,陈帝已然缓缓问道,“请问大师,如何确定今天来参与祭祀这些人之中,谁是命带阴阳双煞的?”陈帝在帝位上稳坐几十载,心性自然也是深沉老练的。圆空大师明明先抛出“首先”这一条,他偏偏还能没事人一样耐住性子,没有故作淡然追问大师一句“其次”是什么之类的话来。圆空大师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目露淡淡慈悲安定之光默默扫了眼底下广场众人,才道,“陛下,若是贫僧没记错的话,今天前来参与祭祀的人数正是一千零九人,对吧?”但凡祭祀,都讲究寓意。小到果牲祭品,大到参与祭祀人数,这些都有严格要求与讲究。不是选奇数最大的“九”,便是单一的奇数。而一千零九这个数字,显然也是经过数人深究推敲才定下的。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圆空大师知道也不奇怪。于是,陈帝想也没想,便点头,“确实是一千零九人。”圆空大师又目露慈悲的缓缓扫过广场众人,才沉声道,“那么,贫僧恳请陛下让他们各自将自己的生辰写下,统一集中上交。”听闻这个提议,陈帝先愣了一下,随后略觉诧异的看着他,“大师的意思——是打算现场从他们各人的生辰上算出谁是命带阴阳双煞之人?”问了这句,陈帝眉头便不自觉的紧了几分。准备上千份纸笔倒不是难事,但是要从这上千份的生辰里面当场算出谁是命带阴阳双煞之人,这事只怕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做到的吧?“陛下若是信得过贫僧,就请陛下只管按照贫僧所请行事。”当然,圆空大师本身宝相庄严,声音又厚重幽远,他的请求非但不会让人生出咄咄逼人的味道。听着他的声音,反倒以会让人生出心境平和的慈悲之感。陈帝眉头仍旧紧蹙着,目光炯炯盯着他,并没有立时就松口下旨。“陛下放心,贫僧从中找出命中带阴阳双煞之人,不会费时太久的;贫僧可以向陛下保证,时间断不会超过两刻钟。”陈帝暗自在心里掂量片刻,觉得这两刻钟还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才略略点头表示同意。“阿弥陀佛,陛下圣明。”看见陈帝飞快下了旨意,圆空大师随即双掌合什,不卑不亢的称赞了陈帝一句。恭维人人爱听,就是陈帝再精明也不例外。尤其是,眼前这个对他恭维称赞的还是享誉天下的圆空大师,简简单单四个字,却端的让他心里受用无比。心头阴云微微散去,陈帝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很快,莫安娴与莫少轩手里也拿到了临时发下来的纸与笔。“写下自己的生辰?”莫安娴听闻这道旨意时,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此刻她纸笔在手,没有第一时间先应旨行事,而是下意识的抬头远远望了望那须眉花白的圆空大师。“这老和尚想做什么?”她看了一眼,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小声嘀咕着,手里也跟着动作起来,“难道直接从各人的生辰就能看出谁命带阴阳双煞?”念头转过,她心头莫名的一阵发紧。目光凝住纸上写好的文字,她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眸,一阵深思。不过,也不容她想出个子丑午卯,就有人催着将各人手里的纸收上去。在陈帝眼皮底下,还在圆空大师这双慈悲藏着锐利的法眼下,莫安娴确信不会有人敢冒险弄个虚假生辰来糊弄他们。就是她自己,虽然有那么一霎闪过这念头,最终也老老实实将真实的生辰写了下来。各人生辰都交上去之后,这诺大广场,数万人所在空旷开阔天坛,竟然再度恢复到大典前那种令人紧张压抑的诡异寂静状态。陈帝高高在上俯瞰着他们,寒芒闪烁的目光不时掠转,一会透出强大威压气势扫过广场众人;一会又不动声色打量一下圆空大师,偶尔眼角也往炉鼎的焚香瞟上一眼。一刻钟,在紧张压抑的等待下,还是在强大气势压迫下的等待,众人都从心底生出一种无比漫长之感。莫安娴心里也有些紧张,不过她更多的精力,却是放在了猜测圆空大师身上。圆空大师既然当众拿大家的生辰来拈算,就表示这过程一定非常短暂。现在的关键是,圆空大师刚才故意卖关子不提的第二条是什么?他算出谁是命带阴阳双煞的人之后,又打算怎么做?天坛最高处,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到时又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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