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宗风与父亲的棋局
这是诗遥正式恢复上班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宋阳不在家，他早上就走了。
最近，宋阳也在动心思自己单干点儿什么。师父老贾有一个自己的施工队，也算是个小小的工程公司了。在一次喝酒聊天之后，老贾说让宋阳找他来，想要单干，还是得先跟师父好好学学。
“好好享受你还不是妈妈的生活吧。”诗遥现在给孩子换起尿布来已经非常熟练了。诗遥24岁了，这要是在2年前，恐怕她根本想不到自己成为母亲竟然是一件这么快就会发生的事情。
白天的时候，诗遥的妈妈老刘会来帮她一起照顾孩子。今天因为林林要来，诗遥就没有让妈妈这么早过来。毕竟，家里很小，人多了聊天就不方便了。
“别得了便宜卖乖，我们明朗多听话啊。”林林特别喜欢小明朗，一看见他就爱不够。
明朗确实很乖，用诗遥妈妈的话说：不哭，不闹，晚上还能乖乖睡觉。得了这样一个儿子诗遥简直是中了奖了。
“风呢？周末他现在也没法休息吗？”诗遥问道。
“他今天其实是休息，但是他说要回一趟家。”林林回道。
最近宗风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会回家。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林林以为他会好好睡一觉补一补。谁知，他起得挺早，吃过早饭之后就说要回家一趟。
他们一起住之后，宗风不是太经常回家。每次回去，林林也不跟着他。
宗风到家的时候，父亲正在一个人下棋。这是宗建文很喜欢的，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喝着茶，下着棋。在攻守双方变换着立惩招数，自己和自己的头脑比赛着。
妈妈给宗风开了门，好久不见儿子，妈妈一见到他就拥抱了他。
“我爸呢？”宗风小声问。
“在那儿呢。”妈妈指了指落地窗边正在下棋的宗建文。“这么早来，你也不跟我说一声，中午想吃什么，妈妈去买。”
宗风的神情有点紧张，好像心里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
妈妈看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说：“是不是有不好跟你爸说的事儿啊？”
到底是亲妈，儿子的心思她一看就明白。
这母子俩的话以为声音很小，宗建文听不见。可谁知，就在他们俩小声说话的时候，远处落地窗边坐着的宗建文说：“有什么不好说的？过来直接跟我说，我听听。”
父亲的声音很威严，宗风以为他正在专心下棋，可他的注意力却还能注意到他们说的话。
看来是不能不说了。妈妈给了宗风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去大胆说。
宗风走到父亲对面，坐下来，接着刚刚的残局继续跟父亲下棋。
围棋，在工程处的时候，大家不忙的时候也玩儿牌、下棋，那时候整个工程处没人能赢过宗风。
“行啊，最近也没退步啊。”过了两招之后，父亲对他评价了这样一句。
宗建文执下一招，问宗风：“你的工作室怎么样？”
“还可以吧，就是最近比较累，但是我们的客户已经越来越多了。”
“行。”宗建文并没有想到宗风真的会靠自己单干。在他眼里，宗风太年轻，还经不起什么大事。没想到，他确实长大了。“来找我，是为了你女朋友？”
宗风看了一眼父亲：“对。”
“张庆华的案子审完了，圈子里他的事儿都传开了。”宗建文一边看着棋盘一边说。
“这跟林林没什么关系。”宗风说：“那是她爸爸的事情。而且，现在她爸爸已经醒悟了，金钱、权力和快乐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看法已经和从前不同了。”说完，他手里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他是个小人！”宗建文出了一个狠招，让棋盘之上的宗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SEC的老宋就是他给卖了的。”
宗风停下了手里的棋子，他望着父亲，眼神坚定：“事到如今，您还认为揭穿这个圈子里肮脏的事情是出卖吗？”
“不是出卖是什么？”宗建文反问道：“别人我不知道，在我这儿，这样的人我不交。”
宗风笑了，他这个笑里带着些许嘲笑的意味。这有些激怒了父亲宗建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宗风说：“我只是笑您眼里所谓的‘义’。”他看着父亲，父亲好像对他的话非常不认同：“您听我说完。”他把茶杯端给父亲，让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听自己说。
“没错，SEC就是张庆华供出来的。”宗风说：“圈子里事儿，您比我懂。老宋是被冤枉的吗？这么多年，SEC能垄断那么多的大项目，这里面理由是什么？宋家在政界的背景，不用我说吧。没有那些政界资源，SEC也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施工队。”
“这是本来就应该存在的吗？”宗风问着父亲这个问题。“我现在也做工程了，我也遇到过这种‘潜规则’。本来谈好的项目，就是因为你没有关系，所以不管你资质什么样都会被别人踢掉。政府的大项目，我想进去根本没门，他们愿意用贵好几倍的价格去请有关系的施工单位。因为那样他们才能得到利益！”
“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对这个见怪不怪。这就是‘潜规则’。”宗风说着，父亲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这真的是正常的吗？那些因为层层包庇，不过关都可以验收通过的工程。那些技术根本不行，就是因为跟管理层有利益关系就能上马的公司……我现在觉得，揭穿这些东西，不叫小人，不叫没义气，而是应该的！”
宗风说完，父子之间瞬间安静了。
妈妈在远处看着这对父子，他们的对话她听见了。宗风这是在说父亲最不愿意听的话，因为宗建文也是被张庆华出卖的。
宗风接着说：“10万块钱就能坐下来的小工程，最后要18万。为什么？因为这报验的一路上要打点的大鬼小鬼太多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饭馆，如果是大工程呢？我想我不说，您也明白。”
“你别给我拐弯抹角的说话！”宗建文生气了。当初他被张庆华高发的就是在工程这条线上的腐败。
“不拐弯抹角，我只是实话实说！”宗风接着说：“您所谓的‘义气’我觉得根本不是义气，就是利益！如果没有利益，您的人还能跟您讲义气吗？张庆华进去了，要坐牢。我觉得他很倒霉，因为在这个圈子里真是应了原来在燃气机关里的老话‘处级以上随便查，哪个都能查出问题来’。”
“你……”
“爸。”宗风对已经生气了的父亲心平气和地说：“我说这些不是想说林林的爸爸有多无辜，也不是想说您这大半辈子在工作上的不是。我只是想说，如果因为他揭发过您，您就一直记恨他，这件事太没有必要了。说句直白的话，在你们的那个圈子里，都是在为利益争斗。有意思吗？张庆华已经得到他应有的下场了。”
“我们正常的生活还要继续，不应该为那些畸形的争斗去买单。”宗风说完，微笑着对父亲说：“我想和林林结婚。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想好了。”
宗风又看看远处沙发上坐着的妈妈：“妈，我想把户口本拿走，方便吗？”
林林从诗遥家回来了，打开家门，还是不见宗风的人影。已经快要下午3点了，他回家很少这么晚还不回来。
林林给宗风打电话，打了几次也没人接。
不放心的林林最终还是又穿上了鞋，她打算出门到小区院子里坐着等他。联系不上他，她就会担心，有时候明明知道是没来由的担心。
林林看看外面的天，天气很好，6月的天空，晴朗无云。再过几天就是宗风的生日了，林林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25岁生日要送给他什么礼物好呢？
去年宗风过生日的时候，林林说要和他一起去游乐园。宗风不让，因为那个时候林林刚做完手术还不到一个月。林林总说自己没事了，哪儿都不疼了，可是他还是不让她做这个，不让她做那个。
宗风不是她的初恋，却总让她觉得他比初恋还要让她动心。
林林想着想着，远远看见了宗风的车进了院子。他回来了，林林站起来，朝他招着手。
宗风下了车，走到林林身边就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
“干嘛呀这是？”忽然的拥抱让林林摸不着头脑。“怎么？有什么好事吗？”林林眼里的他，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幸福的笑容。
“跟我上车，咱们走！”宗风说着拉着林林的手往车那边走。
“干什么去？”林林更不解了。
“回你妈妈那里，拿你的户口本去！”
“啊？”
宗风总口袋里拿出了他自己的户口本：“怎么？想反悔吗？”
林林这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开心。林林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抱着宗风的脖子，亲吻着他的脸颊：“谁要反悔……谁要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