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碎泣
第二日,九歌起了早。一想起孟衍昨晚的低气压,九歌有些心虚,掐着指头算距上次忘忧楼找粟海也有些日子了,并且,九歌也想知道她托付给霍大哥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于是一清早便去城西找霍允之了。
心里装着事,熟门熟路的九歌不到一刻钟便站在霍允之门前。
霍允之像往常一样一样,坐在窗边执书阅读。九歌探个脑袋进去见碧珠和单林都不在,便一时玩心大起。
蹑手蹑脚的走进屋,提起下袍,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悄悄的走到霍允之身后,突然趴在霍允之耳旁大叫一声。
“霍大哥!”然而霍允之并未作出想象中被吓到的表情,反而一如往常一样的笑着说道。
“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
“霍大哥,你没有被吓到吗?”九歌问道。
“你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就听见了,只是你这声音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霍允之笑着说道。
“我都那么安静,结果还是被你听到啊!”九歌表示诧异。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霍允之摇头说道。
“霍大哥,今日碧珠不在吗?”九歌伸着个脑袋四处张望。
“怎么,想碧珠了?”霍允之挑眉看向九歌。
“不,准确的说是想念碧珠的手艺。”九歌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对了,霍大哥,我今日来是有两件事要找你。”
“何事?云弟旦讲无妨!”
“其一就是那日我与大哥说的药铺一事,其二嘛就是不知这几日粟海先生如何了,我一人去拜访有些唐突,所以只好来麻烦大哥了。”
“这头一件嘛,大哥还真跟你物色了一个好地段,这其二嘛,还是去找粟海先生问问比较合适。”
“看来我没找错人,是在哪里?”九歌激动的两眼放光。
“这样吧,正好我今日无事,大哥就陪你去看看粟海先生,顺道再看看你的铺子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大哥,我就知道你厉害。”
“唉,厉害不敢当,只是云弟吩咐的事,霍某不敢不从啊!”
“大哥,你就会与我玩笑。”
“走吧,贤弟。”霍允之放下手中书册,优雅的起身说道。
随着霍允之出了客栈便一直走到了忘忧楼。来过一次的九歌,便不再像第一次那般青涩,而是镇定自若的上前敲门。
“哐哐哐。”
“谁呀谁呀,大清早的,楼里的姑娘还没起呢,要消遣去别处。”一个睡眼惺忪的脸从门内探了出来。
“这位兄台,我们不是来消遣的。”九个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身后的霍允之,答道。
“忘忧楼你不消遣作甚,走走走,还没开始接客呢。”那人眼睛并未完全睁开,不耐烦的说道。
“我们是来见粟海先生的。”身后的霍允之说到。
“先生也还没起,改日再来吧。”那人作势关门,却听身后传来尖细的女声。
“谁啊,大清早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花蝴蝶伸着懒腰问道。
“是我。”霍允之答道。
“唉哟喂,是霍公子啊!今日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那花蝴蝶在听清来者是霍允之后,面色变化之快,连九歌都自叹不如。那样子活像在祭拜一尊活菩萨。
“打扰了花老板的美梦,霍某实在过意不去,只是今日来确实有事,望花老板见谅。”
“霍公子说的这是哪的话呀,公子是来找先生的吧,先生说如果您来的话直接去后院就可以了。”
“谢谢花老板,有劳了。”
“公子,请随意。”
霍允之侧身闪入门内,径直走向后院。
白天的忘忧楼不复夜间的奢华,更多的则是黑暗的压抑,即使在白日,也并未有阳光洒的进来。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实在无法与夜晚纸醉金迷的忘忧楼相提并论。
“打扰先生休息了。”看着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粟海,霍允之停下脚步说道。
“无碍,我正在等你们。”
“扰了先生的美梦,先生可不要介意啊。”九歌说道。
“你小子,若是有一丝歉意便不会这么早就来了。”
“先生,知道不说破方才相处之道。”
“果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粟海睁开了双眸,潭水一般的眸底泛着些许困意。“早知如此,允之,你当日就不该带他来见我。”粟海起身,沉着脸说到。
霍允之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先生此言差矣,若不是霍大哥,先生又怎会听到那日的天籁之音呢?先生,您说是也不是?”九歌腆着脸一本正经的问道。
粟海却没搭话,径直走进了身后的房间。
却在片刻后抱着一个小木箱踏步而出。
“自己看看吧。”粟海将怀中的木箱放在石桌上,又潇洒的走到太师椅旁躺下。
九歌见状,行至石桌旁,小心的打开了木箱。只见木箱中躺着一把琴。
那琴似是那日出自九歌的手笔。葫芦样的琴体上带着长长的把儿,把儿上还有几个分布均匀的突起。当这把琴出现在九歌眼前的时候,九歌向粟海投去了敬畏的眼神。
在自己那番抽象的画笔之下,粟海竟然还能这般高度的还原还真是实属不易,各种艰辛九歌深知。
“是你要的那把吗?”太师椅上的粟海眼也没睁,慵懒的问道。
九歌自震惊中回神,拿起那把“吉他”,仔细打量。做工虽不似现代细腻,但却高度还原了吉他的神韵,原木色的琴让人鼻尖都充斥着木香,就连琴体上也栩栩如生的雕刻着衣服春日图,若不是颜色及样子略有出入,说是一把真正的吉他,九歌一定会信。
“先生真是厉害,没想到做的如此像。”九歌夸赞道。
“试试?”粟海睁着眼缝儿问道。
“好。”九歌点头,将琴换了个方向抱在怀中,就地坐在石凳上,拨弄着琴弦。一声弦音应声而出,那声音浑厚有力,高亢中却带有一丝低泣。九歌微微皱了眉,又向下一根琴弦抚去。这一声不似方才高亢,略见低沉了些,如滴水之音。
“怎的?有何不妥?”粟海坐起了身子。
“并无不妥,只是没想到先生如此厉害。”九歌说道。
“霍某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不曾想还能有这样的琴。”霍允之说道。
“这琴弦我选用的是上好的马鬃,琴音有些差强人意,云兄弟可有建议?”
“这声音虽不似我记忆中的那把琴,但先生今日制作的这把,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如歌如泣,云某很是佩服。”
“其实,我想这琴音可以再细腻一些,但却总找不到合适的琴弦。”
“霍某却不这样认为。”霍允之说道,“这琴音如同草原上的牛一般,不似古琴悠扬,却也是别有风味,先生何不任它而去,自然的声音便是最好的馈赠。”
“是啊,云某也觉得这样很好。”
“但我还是觉得这琴......”
“先生,我已经很满意了,换了弦,纵然有千般万般好,都不如最初的音色。”九歌说道。
“是啊,霍某也觉得,足矣。”
“如此,那便这样吧。你再试试其他的音律。”
“嗯。”九歌将怀中的琴弦拨弄了个遍,虽然第一声琴音出入太大,但后边的琴音都是很悦耳的,想必该是外形的代入感太强烈,潜意识便将它想象成了吉他,所以才在声音出来的时候有些诧异。
“先生,取个名字吧。”九歌说道。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不如,就叫碎泣吧。”
“碎泣,倒也合了这琴音了。”霍允之摇着羽扇说道。
“那便叫碎泣了,还是霍大哥懂风情。”
“云弟,就知道与我玩笑。”
“我只是说了实话嘛。”九歌笑着说道。“对了,先生,这琴我今日可否先接走,改日定完璧归赵。”
“这琴本就是做于你的,拿走便是。”想不到嗜乐如痴的粟海今日会这般大方。
“此言差矣,此琴出自先生之手,云九之时有求于先生,并未想要占为己有,若是先生同意,云九今日便将这琴节奏。”
“你这小子,鬼点子真多,拿走罢。”
“那云九先谢过先生了。”
鉴于粟海的职业,拿到琴之后,九歌与霍允之也未再多留,毕竟太早来打搅已属失礼。
回去的路上,霍允之问道。
“怎的不多留一些,好与先生切磋切磋?”
“霍大哥,与先生切磋哪是我能做到的?我就是看先生眼圈发黑,想必是昨晚歇的太迟,今日又被我们打扰的太早,想着让他多休息的。”
“你个鬼机灵,心思真够细腻的。”
“多谢大哥夸奖。”
“对这碎泣可还满意?”
“当然满意了,这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
“如此甚好,走吧,今日天色还早,大哥带你去看看你的铺子。”
“现在吗?”
“难道云弟还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突然觉得,上天能让我遇见大哥,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若云弟坚持这么认为的话,也不是不可。”霍允之一本正经的说道。
“霍大哥,你变坏了!”九歌随着霍允之的脚步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