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事情真相
温向东低下头,长叹了一声。
温文对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一点也不关注,仍然继续着自己最喜欢的开头方式,陈述道:“舅妈还告诉我,姥姥当年是气病的,但不是被我,是被她的亲生女儿,——秦田芳气病的。”
温向东再次被震得双眼瞪得直圆,仿佛温文说的是什么听不懂的天书一般。温文的只一句话,直接掀翻了他以前的所有认知,但理智又告诉他,如果温文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话。
秦田芳的身体一僵,脸上的表情都无法保持住,只能麻木铁青地瞪着温文,希望她说的话,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温静动作小幅度地把身体往秦田芳身后挪了挪,眼神四处飘着,最后低头数起了自己的指头。
温文扫了一圈众人的表现,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轰动效果。
温文脸上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眼眸里却透着灼人的寒意,继续说道:“舅妈告诉我,当年舅舅和她一起送姥姥去的火车站。因为他们都在D市看到了当时的新闻,知道了我是当年D市的高考状元,也知道了我没有考到一个好学校。
他们想找我,却一直找不到。跟中岳村这边,打过一次电话给秦女士。
秦女士直接回复说,她也不知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所以,后来,姥姥收到了我所乘坐的火车班次,全家人都跑来送我。
但,又因为怕我那样的成绩考了那样的学校而尴尬,只有姥姥一个人进了火车站。
当时,姥姥在火车站被气得晕倒了,他们也以为是被我气得,所以带着母亲大人一起和姥姥去的住院。
姥姥醒来后,有问过我最亲爱的母亲大人,是不是当年那二百元钱的真相没有告诉我。
当时,舅舅舅妈觉得这些话应该让姥姥跟母亲大人两人私下里自己说开,他们外人终究是不好插手我们家的家务事的。
所以,舅舅舅妈就一起离开了病房,找医生问姥姥的病情。
舅妈说,医生当时只说姥姥不过是突然情绪波动过大,造成的晕倒。现在血压已经稳定了一下来,不过还有一些偏高,稍微输点液,这两天不要让病人太过情绪波动,就可以出院了。
没想到,他们只是去付医药费的功夫,回来就接到了医生的病危通知,要么直接回家,要么做最后的抢救!
当时,舅舅舅妈出去的时候,病房里只留了母亲大人这个身为女儿的您一个人在姥姥病房里。
可是,他们回去的时候,母亲大人您已经不再病房里了。姥姥再次昏倒在床,还是护士进来准备给病人换药才发现的,再急救已经迟了。
姥姥在手术室里抢救了一天,在重病监护室待了一天。
最后,姥姥在临终前回光返照,把事情简单地交代了我舅舅舅妈一句,说当时您和姥姥发生了争吵。母亲大人,您气姥姥,被我气病了还在维护我。
至于当时在病房里你们到底说了,姥姥为什么被气成那样,她什么也没有跟别人提起。
母亲大人,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忏悔过那天你的行为吗?那一天,哪怕是你多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母亲,说不定就能救回她的命。”
“你骗人!你骗人!我走的时候明明我妈还好好的,我不过是跟她抱怨了几句而已,怎么就能气着她了?一定是你,一定都是因为你,她才越想越不甘,最后才生气,病倒的!”秦田芳疯狂地大声疾呼着,说到最后,几乎是憎恨地看着温文,诅咒着她应该才是罪魁祸首。
温静在一旁赶紧地扶住秦田芳,帮她顺着气,口中还不停地说道:“妈,你消消气。姐就是骗人的,你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气坏了!”
温文还能说什么?无论她说什么,这些人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脱,总是自以为是地想着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从来不懂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在他们的眼中,即便是自己杀了人,也只会怪别人怎么没事主动送到他们刀口下,还害得他们自己惹了一身的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有罪的,是该忏悔的人。
温文已经丧失了跟他们争辩的耐心,只想尽快把事情解决了,然后痛痛快快地走人,然后自由自在地做她自己。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无用的事情真相。母亲大人,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觉得百年之后可以安心地去见我姥姥,我无话可说,也无力去管。”温文淡定地反驳了秦田芳一句,摆正身体,郑重地继续道,“只是,姥姥在临终前,还让舅舅舅妈他们在毕业之后再来找我,希望我能真正长大后,放弃仇恨,重新开始生活。
她老人家临终都能原谅自己的不孝女,我为什么不能在活人身上找到救赎?
所以,我遵照姥姥的遗愿,回到了这个家。
但三年了,我和你们之间最后的那点情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加,反而变成了现在这样更加无可恢复的更加让人绝望。
谁也没想不到,我的仇恨,却在这种情况下,被解开……”
温文略带嘲讽的总结,总算换回了他人一丝的悔恨。
温向东双臂环抱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声音痛苦而深沉地低声说道:“我还说,当年你妈过世时, 小文她舅舅怎么没有通知我们去奔丧。一直以为是因为小文的缘故,原来,原来,我从开始便一切都弄错了。”
秦田芳看着温向东因为温文几句话,就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其实是十分害怕的。到了她这个年纪,到了现在的这种时候,秦田芳一直都以为,温向东会是她一生最坚固的依靠。
从十几岁认识他,到私自跟着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村庄安家落户,从一个城里人变成一个乡下人,从一个有美好家庭的人变成一个被母亲和兄弟遗弃的人,秦田芳一直都认为,这一切都是温向东的错,他欠了她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他就该无条件对她好,任由她做任何事。
可是,此刻,温向东淡淡的失望却刺激到了秦田芳,让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她,除了温向东什么都没有了。工作,今年已经退休;家庭,温文已经不能算在家人的范围之内,温静也是早晚要嫁人的,母亲已经不再了,弟弟秦田阳跟自己也不亲,只有温向东是她唯一的依靠,自己身边也只剩下温向东了。
如果,连温向东,她也失去了,那么她的人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揉捏着,她继续做点什么来挽救这种窒息的状态。
秦田芳半倚靠着温静,声音有些颤栗地跟温向东解释道:“老温,……向东,你不要听她的花言巧语!我妈当时在医院是什么情况,我最清楚,姓叶的那个臭女人,她有证据证明是我的错吗?就凭自己的猜测,说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我,她是谁,她有什么权利事后来说我和我妈的事情!
我可以发誓,我妈真的就是被温文给气死的!当年就是因为温文报了那么一个破学校,还没有继承我妈的衣钵去学医,才伤心欲绝,最后不治身亡的。
什么破医生的话也能信?谁见过前一刻,还在说病人没事,转身就发病危通知的!那根本就是庸医,庸医!我要知道他是谁,非要去告他不行!”
温文不去管秦田芳怎样的虚张声势,她自己竟然能在害死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后,十多年如一日般,如此的心安理得,可见其心里除了自私的自己,真的是容不下任何人了。自己这个不熟悉的女儿,即便是一个人在外边真的饿死了,身为母亲的秦田芳,估计也不会流半滴眼泪。
有了这份自知之明,便不会有了多余的期待和希望。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更加不存在绝望。
温文站起身。
这个动作引得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三人都不由有些精神紧张起来,刚才在餐厅,温文也是这样平静地站起来,没说两句,就摔了碗的,唯恐现在温文再一个不开心,会不会又要放什么大招。
温文不理会三人的戒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三人,轻快地做着总结,道;“既然所有的事情,大家都已经说开了。看样子,大家也不可能再和平相处。那,我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就到此为止吧!没有怨,更加不存在所谓的恩。你们走你们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不要再找谁,就当陌生人好了!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
三人习惯了温文一晚上的字字诛心,一时见她这么好说,都有些无法接受,呆愣了起来,消化着温文刚才的话意。
温文做完了最后总结,变转身上楼,回了卧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其实,她来时也只带了两件衣服,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到五分钟,就把房间里自己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肩上背着双肩包,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就又重新回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