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算计

    晚上十一点半，顾修然回到公寓，开了门，屋子里的灯亮着，玄关处摆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鞋面上的水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客厅里，酒红色的呢子外套搭在沙发上，而书房的门正开着。

    暮影在书房里听到外头的动静，探出头来，对着站在走道上的顾修然笑开，“你回来啦。”见顾修然不答话，她弯了弯眉眼，“修然，我缺个书桌。”

    她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略带弧度地垂在脑后，脸上的妆还没卸，身上穿的依然是那条鱼尾连衣裙。

    他顿了顿，上前进了书房，原本还有些许空间的书柜，此时塞满了她和他的书，地上还余了半个箱子，“我明天叫人送个过来。”他说罢出了书房，平静地仿佛之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可他不关心她为什么穿成这样，为什么是今天搬过来……似乎都不关心了。

    暮影尾随他去了卧室，站在卧室门口怯生生地不敢上前。

    他并未理会门口的暮影，拉开柜门要去然洗的衣物，只是这门一开，反倒叫他一时无所适从。

    原本空了一大半的衣柜，此刻被暮影形形*的衣服填满。衣柜里不再只有他的黑白蓝灰，心间忽的就涌出一种奇怪的情绪，似乎变得多姿多彩的不仅仅只有这衣柜。

    “还有话要说？”他问她。

    “那个……我之前答应赔你一件衣服，我挂衣柜里了，你看看还合适吗？”

    他闻言扫了一眼衣柜，一件黑色薄呢子大衣映入眼帘。他撇了暮影一眼，强忍住要扬起的嘴角，脱了外套，将大衣穿在身上。

    见顾修然肯试，暮影兀自松了口气，心里也有几分欢喜。她上前围着顾修然左右看了看，皱眉道：“好像大了点，怎么办，这么久了，肯定不给换了。”

    “买很久了？”

    “嗯，两个月前吧。”暮影估摸着时间，丝毫没有注意到顾修然的神色变化，只见他脱了大衣，重新挂回衣柜，“笨蛋。”他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嗯？”暮影没有听清，正不明所以，他也不回她，兀自取了衣服，向浴室走去。

    夜里睡觉，暮影也不管顾修然答不答应，只管往他怀里钻，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这才沉沉睡去，徒惹得某人不得入眠。他看看怀里的人儿，为她捋了捋披散的长发，不由扬起了嘴角，心道：这厚脸皮也不知向谁学的？

    早上八点半，暮影到达公司的时候，办公室里三三两两，不到5个人。她整理了客户所需的资料，拒接了楚玄打来的第一通电话，泡了杯咖啡倚在窗边悠闲地喝完，这才出了公司。

    待到暮影处理完早上的事，和温温一同吃午餐，手机里楚玄的未接来电已经9通了。

    温温撇了眼暮影放在桌上的手机，已是静音状态，奈何手机屏幕不时亮起，楚玄两个字浮现了一遍又一遍，“我是不是该通知楚玄，你现在和我吃饭。”

    “你舍得我被大卸八块？”暮影挑眉反问道。

    “你怎么得罪他了？”

    “小惩大诫。”虽然安颖这些日子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但暮影知道，她的心绪乱了，“他没护好安颖，我小小刺激了下楚玄她妈妈。”

    楚玄少有这般急躁的时候，看情形是气得不轻，温温笑言：“有你这样瑕疵必报的吗？”

    “要有机会，我也要整整程允墨和猴子的，这叫护短。”暮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你以前可干不出这事。”想到刚刚暮影拜托她的事，心下又有些感叹，“顾修然原谅你了吗？”

    暮影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

    “你真不该让他去参加苏学长的订婚宴。”

    “他迟早会知道，也许是时机不对吧。不过你初见顾修然的时候不惊讶吗？”暮影思及从前，温温在蓝钻街看见顾修然的时候，可是一点异样的神色也没有。

    “当然惊讶。不过只是形似，神又不似，我哪里会像他想得那么多，顾修然心里的弯弯道道也忒多了点。”

    暮影不禁莞尔，顾修然是想得多了点，但温温你也想得太少了点吧。

    结束了温温这边的事，傍晚时分暮影又马不停蹄地去市场采购，以便去哄一哄自家的顾先生。

    夜已渐深，蓦然偌大的办公室里，只余了顾修然一处房间还亮着灯。暮影进到这里还是头一次，也因着这灯光，才能顺利找到他的位置。她一路行到顾修然的办公室门口，见他收拾妥当准备下班，显得有些意外。

    “我都带来了，吃点再走吧。”暮影将手中的便当盒往办公桌前放下，一一排开。

    “你做的？” 顾修然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取了勺子对付桌上的鲍鱼五谷粥和两样小菜。

    暮影点点头，继而说道：“我以为这种时候，公司该很忙碌。”8点刚过，这层楼已经空了。

    “都退单了，该是最清闲的时候才对。”口中的鲍鱼粥，味清却不寡淡，很对顾修然的胃口。想到下午楚玄电话中的怒吼，他心中好奇：“你对楚玄做了什么？”

    自上次争吵过后，他们之间始终淡淡的，顾修然好像给她画了一个圈，那个圈圈范围内，他一步都不再涉足。现下听他问起楚玄的事，她于是将昨晚对付郑宜的事细说与他听，想到楚玄这一天找不到她，有气没处撒的憋屈样，暮影便觉得有些大快人心。

    顾修然停了手中的碗筷，神色冷峻。“楚家一直和我们家交好。郑宜如果知道你我已经结婚，要将昨晚的事告诉妈，你打算怎么办？要离婚吗？”

    暮影早料到顾修然会是这样一番神情，她扯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支着脑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顾修然，“你不会和我离婚的。”

    “妈很在乎顾家声誉。”言外之意，他这关好过，林徽雅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暮影微微笑开，灵动的眼眸鼓溜溜转着，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这种‘家丑’不好外扬。再说，以郑宜的性格，她一定会去打探我，翔沙那边她听不到什么实质消息，现下她估摸着我是黑道老大的女儿，便一定不敢得罪我，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我嫁给了你，顶多是去妈那探探口风，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暮影拖长了尾音，一脸讨好地看着顾修然：“我和林叔的关系，要麻烦你去妈那透透风。比起外人，还是让妈从你口中得知更好些。”

    “你这是明摆着连我都算计进去了。”他眼里含了笑意。

    “明着算计你不好吗？还是你觉得暗地里算计你好些？”

    顾修然失笑，“你能不算计我吗？”

    “好啊。”暮影答得爽快，话锋一转，弯了眉眼，笑问：“那你要和我一起算计别人吗？”

    他停了手中的筷子，做出洗耳恭听状，显得兴趣颇浓。

    “你脑我接近夏懿轩的那次，实际上我是为了去他的工作室塞个窃听设备。”暮影向椅背靠了靠，仿佛这样就能保持出一定安全的距离，不至于被顾修然的冷眼冻杀。

    “你倒是会倒腾。”他冷声道。

    “只是这么多天，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思及那日沙发上的一幕，暮影心虚的不敢再和顾修然对视，撇了眼他桌上的台历，接着道，“消息对我没用，对你就不一定没用。”

    许是同暮影相处久了，只一个不轻易的眼神，顾修然便知道她心中有事，再一抬眸，她已起身行到他的身侧，划开手机列表，点了一段音频给他听。

    “吱吱吱……你还守着这小破工作室到什么时候？”

    “这是我的工作……”

    音频的声音沉闷而模糊，像是被塞在什么闭塞的缝隙中，声源很不清晰，赵文的声音马马虎虎还能听得清，而夏懿轩的回话却是几不可闻。

    顾修然抬眸看她，像是思考着什么，她浑然未觉，拍了拍顾修然，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你母亲的意思，要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别没事折腾这些破烂，能成什么事？白氏的凡宇百货业绩一直在下滑，上一次注资的钱，估计只能撑到月底，我和你妈妈有收购凡宇百货的打算……天成是时候扩张一下版图了……”

    陡然间连赵文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只听夏懿轩道：“我爸呢……你们动静这么大？都不考虑他的？

    “他会提前退休。”

    “你们简直疯了……别扯上我……”

    “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吱吱吱……我劝你尽早来天成报道。”

    “砰砰砰！”

    音频的声音最终结束在吵杂的碰撞声里。

    “多久前的事？”顾修然问。

    “有十来天了。”她收回手机，原来还指望着能听到些机密的事情，可如今窃听器的电池将要耗尽，前前后后，她也只得了这么一条还算有点价值的消息。

    “除了放窃听器，你还做了什么？”

    瞧顾修然一脸探究，暮影猛地摇了摇头道：“没了，真的。”话刚说完，想到中午嘱托温温的事，她又尴尬地笑了笑，“还托温温给你联系了2家值得信任的媒体。”暮影从包里拿出纸条递给顾修然，而后悠闲地在办公桌前踱着步子，“温温初步排查过了，只是你还得看看，是否都信得过？”

    纸条上写的是2家媒体的联系人及电话号码。顾修然疑惑，“然后呢？”

    “以牙还牙呀。那个工头现在还找的到吗？”

    “你以为白家的钱是那么好收的？”顾修然反问。

    那工头犯了这样的事，今后在业内定是不好混的，而现在只要去白家爆料一番，还能领一大笔钱，搁谁谁都会这么做。但领了钱，还想保平安，自然得玩人间蒸发。暮影心下释然，若他在，或许还会来闹上一闹，玩了人间蒸发，还不是全由我们说了算。“既然这样，我们得主动些，使劲往他身上泼脏水。”

    “是个好办法。”

    “可惜了。”暮影兀自苦恼道。

    “可惜什么？”

    “得有些网媒辅助才好。温温给的这2家纸媒虽有权威，但不容易造成声势。”

    顾修然微微扬起唇角，说她心思复杂，偏有的时候又这样单纯。“这些我自有办法。”